愛“筆桿兒”也愛“槍桿兒”

臨近歲末，又有一批新兵將帶著軍人的夢想走進部隊，接受磨練洗禮。而今年的這批新兵與往年相比，有一個最大的不同就是，很多人都來自全國各地的高等院校，可謂是一只名副其實的“學生軍”。中國軍隊征兵史上恐怕從來沒有這樣的景象，來自大學校園的“新鮮血液”第一次如此洶涌的流向軍營。

10月下旬，中央軍委發布了2008年征兵令。這本不足為奇，軍隊的補充每年都在進行。而把征集對象主要固定在高學歷青年身上卻是多年來的第一次。這一“新政”背后的信號，已經無需過多揣摩。軍隊需要高素質人才，已是迫在眉睫。

其實，軍隊對大學生的“呼喚”并非偶然。早在2004年，全國就已開始試點工作，部分高校的學生已經進入軍營接受了“另類”的鍛煉。北京建筑工程學院即是北京市首批試點高校中的一所。該校從2003年至今已有多名學生進入部隊。初冬時節，記者在那里見到了已經從部隊退役復學的幾名大學生。

軍營不只需要夢想

雖然，那些火紅的年代早已過去，人們對軍人的崇拜也不復當初的狂熱。但不可否認，在這個經濟建設一馬當先的和平年代，軍人仍然是一個神圣的身份。尤其是校園里的“80后”一代，更是有著天然的“從軍夢”

段建彬、閆倩倩和劉正飛正是早期大學生參軍群體中的一員，他們都是北京建筑工程學院的學生。現在，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退伍士兵。入伍前，他們還剛剛是大一或大二的青澀學生，而此刻在記者面前，回憶起那段部隊生活，成熟與淡定已自然的透露在言語之中。

問及當初為何去參軍時，三人的反映幾乎一致。無不因為心中藏著一個參軍夢。這一代年輕人，雖然沒有經歷過戰爭歲月，卻自小就是在革命戰爭影片的教育下長大，對軍人有習慣性的崇拜。

“我當初是想考軍校的，但沒有考上！”從小就想當兵的劉正飛說，正因為如此，從學校參軍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彌補。所以，進入部隊后，即使訓練再艱苦，他都不曾后悔過。段建彬參軍時，全家人都反對，回憶起當初離開時，他笑著說，“別人都是親人送，我就一幫同學送”但他還是毅然穿上了那身軍裝。

部隊是一個磨練人的地方。閆倩倩說起自己去參軍的原因，除了關乎夢想之外，最重要的期待，就是希望部隊能夠真正的鍛煉自己。無疑，從他們的言語中，能夠體會到一點，那就是部隊里有學校所不能給予的東西。

新兵訓練是每個進入部隊的人都要經歷的第一課。從“書生”到“武生”的轉變，絕非易事。閆倩倩所在的部隊駐地就在北京，她所在的連隊有“硬骨頭”之稱，以訓練嚴格著名。“剛開始訓練時天天哭”，閆倩倩說，她們那些女兵沒有不后悔的。艱苦的訓練實在讓這些女孩兒吃不消。那時正是冬季最冷的時候，很多人的耳朵、手都被凍傷了，但訓練卻不曾耽擱。新兵連的第二個月，每天繁重的訓練依然雷打不動，但由于她們是通訊兵的緣故，晚上又加了背記各種資料的任務，“班長在邊上監督，我們就蹲在地上背，打盹兒了，班長就會把我們叫醒，然后再接著背”，因為任務多，她們幾乎沒有12點之前睡過覺，早上卻不到六點鐘又得起床。整理內務、出操、訓練，如是反復，不曾間斷。艱苦的新兵訓練最后還是被這幫女孩兒挺了過去。結束后，部隊首長來看望她們，笑稱“這幫小女兵都快分不出是男孩兒女孩兒了”。三個月的摸爬滾打，她們的衣服一次也沒洗過。最后部隊把她們的衣服統一送到干洗店清洗，那家店不得不出動全家人，洗了三天三夜才洗干凈。

女兵訓練都如此艱苦，男兵的訓練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給段建彬印象最深的就是體能訓練，因為運動量太大，一天下來，他貼身穿的秋衣都從身上脫不下來，胳膊肘處都黏在了一塊兒。

這樣的艱苦，不必過多贅述。在部隊里，這都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可對于他們這些“學生伢”來說，最初懷揣的軍營夢，只有在這種“貨真價實”的訓練中才能得到蛻變，變得更加務實和成熟。

不一樣的“大學生士兵”

按照中國現行的兵役法律法規，以農村青年、城鎮待業青年為兵員征集對象主體的征兵工作已經延續多年。而今年的征兵命令中，首次把應屆大學生，包括在校大學生作為征兵的主體對象。“征集應屆畢業生和高學歷青年入伍，旨在提高新兵質量。”北京市征兵辦負責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認為，提高應征者學歷水平的背后，是兵員質量與部隊現代化建設的需要。

采訪中，記者一直試圖能夠從采訪對象身上找到部隊生活中，大學生士兵突出于一般初中或高中學歷士兵的優勢。但他們卻一直在強調，到了部隊，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在學校，他們是大學生，但在那里他們跟別人沒有什么區別，什么都需要從頭學起。干好了是應該的，干不好則沒有理由。

劉正飛參軍后是一名雷達兵。雖然來自一所理工類大學，但他在學校時所學的專業是市場營銷。這對于需要很多技術理論的雷達兵來說，一切都需要重新培訓。“也許在背記理論上我比他們要快，但實際操作上，還是需要不斷練習，不練肯定不行，這個不在于學歷高低！”劉正飛的話語里處處透露著低調，甚至排斥這種比較，這也可能是長期在部隊養成的習慣。但不妨揣摩一下他的話，背記理論上他自己也承認要比那些初、高中學歷的士兵快。但凡理論總是枯燥復雜的，背記快恰恰反映出他的理解能力肯定是不錯的，越是冗繁的理論越需要良好的理解和推敲，才能幫助快速記憶。如劉正飛一樣的大學生群體，經過多年的系統教育，具備了良好的思維能力和較為科學的學習方法，對于知識的理解自然要快，背記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至于劉正飛提到的實際操作，理論掌握了，剩下的就是操作熟練與否的問題，這更多需要的是勤奮。有了快速的背記能力，雖然不敢妄下斷言他一定走在最前面，但絕不會落在別人后面。劉正飛服役期間，他所在的雷達部隊更換了多次裝備，每次引進新的，他們都得從頭學起，但手邊的工作的卻不能停，只能一邊培訓一邊工作。他最終坦言，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確要比那些初、高中學歷的士兵學得快。

這樣的比較，不是刻意抬高大學生士兵，更不是為了貶低那些初、高中學歷士兵，畢竟優秀者并不來自某個特定的群體。但不容忽視的一點，大學生因為有著系統的知識儲備和良好的思維能力，更具有培養潛力。隨著部隊信息化建設的需要，特別是未來戰爭形態、作戰樣式、戰場要素的深刻變化，需要一大批高素質士兵。大學生士兵在掌握使用現代化武器裝備方面有著初、高中學歷士兵不可比擬的優勢。例如，第二炮兵部隊武器系統涉及到數學、力學、化學、光學、電工學等10多門學科，涵蓋多個系統、專業、崗位、指揮口令、操作動作和技術參數。要掌握這些導彈專業理論知識，練就嫻熟的操作技能，初高中生學歷士兵一般需要三至四年的時間。而來自北京大學的士兵高明卻憑借較高的文化素養、科學的學習方法、刻苦的鉆研精神，僅用一年多時間，就掌握了有關知識技能，成為同專業中的佼佼者。大學生士兵群體一旦成為士兵主體，將大大縮短部隊戰斗力生成周期。自然，對于部隊信息化建設將發揮巨大的推動作用。

這在閆倩倩身上似乎也有驗證。她是通訊兵。部隊的通訊裝備也是集中了很多高科技技術的設施。閆倩倩在上崗之前，經過了三到四個月的培訓。在培訓期間，她們需要掌握大量資料。“同是十多頁的資料，我基本都是第一個全部掌握的人”，而她也是所在連隊唯一一個大學生女兵。良好的專業技能使她在通訊工作中表現突出。一位首長就曾親自打去電話表揚為他接線的閆倩倩，稱贊其工作優秀。這樣的事例可能會發生在任何一個表現優秀的通訊兵身上，但閆倩倩作為一名大學生士兵，加之她的勤奮，就成為一種必然。

近年來，軍官隊伍素質在迅速提升，全軍中青年軍官學歷基本都在大專以上，其中不乏博士、碩士和雙學士，軍官隊伍和士兵隊伍學歷差距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而在軍隊內部，軍官選拔模式也由過去的優秀士兵提干，轉為依托軍校和地方院校培養，士兵成為軍官的機會越來越少。以致有的人笑稱，以后可能不會再有“從士兵到將軍”的過程，取而代之的是“從學生到將軍”。

在部隊，除了普通士兵，段建彬他們免不了也會接觸到一些軍官干部。他提到現在的軍官培養模式基本有四種，一是通過高考考入軍校，二是部隊提干，三是從部隊考入軍校，最后就是大學畢業生特招進入部隊。其中大學生特招進入部隊的，還需要在部隊軍校培養一年才能提干。他們一致感覺類似這樣的提干模式在部隊似乎越來越“時興”。不難想到，這仍然是部隊吸收高素質人才的一種方式。

部隊改變了他們

部隊對一個人的影響太大，在部隊或許只待了短短幾年，但影響卻可能是一輩子的。

像段建彬、閆倩倩和劉正飛他們這樣，服役結束回到學校繼續念書的“大學生士兵”還是占多數。但這段短暫的軍營生活所給予的東西，卻不會因為回到學校而銷聲匿跡。他們坦言，部隊對自己的影響和改變確實很大。

無疑，部隊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大事情上當是如此，更多則表現在細微之處，這對一個人基本素質的改變不可小覷。閆倩倩笑稱自己剛從部隊回來時，看到大街上有人隨地吐痰，就感覺是特別“不得了”的事情，她甚至上升到“這是個什么社會”的高度。隨地吐痰的確不對，無非關乎個人道德和素養。普通人或許也能意識到，卻未必有閆倩倩這樣的認知度，大多人或許就覺得算不了什么甚至視而不見。

劉正飛回到學校后，有一點讓他特別不能接受，上課或開會時有人遲到、隨便說話“就感覺特別特別反感”。對此，閆倩倩也深有同感，“像上課鈴都打了三四分鐘了有些人還沒來，我就比較反感”。她還覺得自己變得特別守時了，“寧可早到也不能晚到”。

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吃飯。閆倩倩剛回家時，家人都特別驚訝，每次吃飯不僅吃得特別快，而且特別干凈，從來不剩飯。“吃飯快”正是部隊高效率的一個微小折射，“不剩飯”則是個人素養的體現。

像這樣的小細節或許還有很多，這些事情也不足為奇，因為本來就是一個人必須具備的最基本素質。但普通人能夠做好的又有多少？所以，部隊生活對這些良好習慣的養成有重要的影響作用。

當記者問及，兩年的部隊生活對他們最大的改變在哪時，閆倩倩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了，身體上尤其是心智上都比以前成熟了，看世界的視角也變得開闊起來，做事情也有自己想法了。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有“當兵就是吃苦”的看法。大學生參軍也免不了要吃這份苦，但這苦卻應該有別樣的滋味。“當兵吃苦是必然的但絕對不是全部”，劉正飛說，除了吃苦，一方面是對自身各方面能力的提升，還有就是對信念的塑造。“比如說有件事情，以前我干不成，可能就退縮了。現在以我的能力還是干不成，但我還是會試一試。”

大學生參軍到部隊，參與的其實大多都是一些平常的事情，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偉業等著他們去成就。連他們獲得的榮譽，都是靠著一點點小事的積累才得到的。但這恰恰是部隊鍛煉的可貴之處，正是在這些小細節的磨練中，才練就了一個全新的自己。

盡管政策非常優厚，可大學生們似乎更看重軍隊的鍛煉機會。趙騰，也是北京建筑工程學院的在讀學生，已經大二。一直就夢想能夠成為一名軍人。她在去年就報過名，但因為女兵本來名額就少，競爭又非常激烈，最后沒能實現。今年，因為政策放寬，她的年齡還剛剛好，又毫不猶豫的報了名。說起參軍的原因，趙騰似乎有些激動。她說從小就覺得軍人特別堅強，希望自己也可以變成那樣，能夠在部隊得到更多的鍛煉。雖然是女孩兒，比不上男生到部隊可以被分配到更前沿的地方，但她說想做一名衛生兵，或許可以在部隊演習時到前方去工作。

對于可能被耽擱的學業，趙騰也沒有過多憂慮，她說畢業可能會晚些，但政策上的保障讓她沒有什么后顧之憂，而且部隊的經歷對于以后的學習、工作還會有很大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