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時代的“謠言危機”

謠言，一般來說，就是指利用各種渠道傳播的對公眾感興趣的事物、事件或問題的未經證實的闡述或詮釋。它所傳播的內容都是人們感興趣的話題，雖然并不完全是“空穴來風”，但卻對事件本身進行了放大、加工、歪曲，從而使之失真。在現實生活中，就是這簡單的兩個字，有時卻能如驚濤駭浪般席卷人們的生活。若干年前阮玲玉留下的四字箴言——“人言可畏”，便是最好證明。

今天，在這個科技迅猛發展，人類傳播方式不斷多樣化、自由化的時代，網絡、手機等高科技產品的普及，更為謠言插上了一副隱形翅膀，信息時代的謠言危機已然來臨。如果你有興趣不妨打開網頁，看看近兩年中都有哪些驚天動地的“往事”上演？

都是謠言惹的禍

前不久，在國內人氣頗高的網絡社區——天涯論壇上，一篇帖子引起了網友一陣熱議。這篇題為《怎么辦？59歲禽獸教授對大一女生實施“愛撫療法”，小女生求救之后就沒消息了》的帖子，隨后不久又報道稱，“受害女生不堪輿論壓力，已經跳樓自殺了”。這是否是“崔真實事件”的中國版本？

帶著這一疑問，有記者趕到了該事件的發源地，湖北省武漢市藏龍島附近的某高校。經過學校新聞科的相關人士證實，記者得到確切說法：受害女生并沒有跳樓，網上內容純屬謠言。

雖然事情的結果讓我們感到欣喜無比，但是子虛烏有的各色傳言卻讓我們感到“太陽光”里面滲透的陣陣“寒意”，阮玲玉的死，崔真實的死，小女生的“死”，讓我們知道，生命可以逝于他人的蜚短流場間。

現實生活中，戕害生命，或許只是謠言危機的特例。通常情況下，謠言危機呈現的面孔是：在經濟上給人們、給社會帶來損失，在心理上引起社會公眾的恐慌混亂。“廣元柑橘事件”就是極好一例。

“告訴家人、同學、朋友暫時別吃橘子！今年廣元的橘子在剝了皮后的白須上發現小蛆狀的病蟲。四川埋了一大批，還撒了石灰。”

就是這條于2008年10月下旬開始在手機、網上肆虐的“短信”，最終導致了一場危機：僅次于蘋果的中國第二大水果柑橘——嚴重滯銷。這個僅發生在局部地方的植物疫情，卻由于網絡、短信的迅速傳播，引起了消費者對橘子的恐慌，甚至“談橘變色”。直至記者寫稿日期為止，“橘子”二字仍被人們視為“瘟疫”。

“現在不管把價降多低，也沒人買，都說這橘子上面有蛆蟲，不敢吃”，前幾日，記者路過北京崇文區一家水果店時，聽到店主對旁邊的鄰居訴冤。“我家的橘子可都是從湖北宜昌那邊進來的，根本就沒有什么蛆蟲，衛生部的人在旁邊看著，多少雙眼睛也在盯著呢，我怎么敢作假，可是就沒人買，真是沒辦法”，店主無奈感嘆。他告訴記者，這半個月來，他們家的營業收入比以前的少了大半，往年，進入冬季，正是“橘子大賺的時候”。

更嚴重的是，自“廣元柑橘事件”在網上大肆傳播后，全國各地的水果市場都受到了“牽連”。據了解，僅在湖北省，就有大約七成的柑橘無人問津，損失達15億元；在河南，秋冬季節人們鐘愛的橘子沒了市場；在山東，果農任橘子在樹上爛掉；而在北京、青島，以及廣西、湖南、貴州，橘農或者水果批發市場里的商販們守著爛掉的橘子哭泣的場景，隨處可見。而實際上，這些省市并沒有發現柑橘大實蠅疫情。

稍加查閱就會發現，類似這樣的“蛆蟲危機”，這兩年來其實已經屢見不鮮。南寧與海南島之間將發生9．1級大地震并引發海嘯、造成數百萬人死亡，并可能波及日本; 近期不要吃牛羊肉、海鮮及其他動物肝臟，因戊型肝炎開始肆虐; 太湖水致癌物超標兩百倍; 近期暫時不要食用豬肉，部分豬肉攜帶一種化膿性腦炎病毒……

這些消息有的可以追溯源頭，有的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但不論是從何而來，他們的最終結果卻是殊途同歸，百姓害怕，社會危機！

何處飛來“橫禍”

蟲子不斷，戊型肝炎肆虐，豬肉攜帶化膿性腦炎病毒，這些消息幾乎就是在一夜之間遍布了坊間，然后成為輿論爭議的中心，讓人們為之平添“幾多愁”。最后，即便是政府相關部門公布調查真相，也難以使人信服。“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就這樣讓人難以分辨。為什么，“橫禍”從何而來？從“廣元柑橘事件”中，我們可以發現些許端倪。

早在9月21日，廣元縣就有人發現自家的柑橘出現了問題，并及時向上反映。相關部門進行緊急檢測，確診其為大實蠅疫情，而后開始全縣范圍內的“殺蟲”，但是對此，除了本地人外，沒人知道廣元縣發生了什么。

但從10月2日開始，一切都發生了轉變。一名在成都打工的嘉川籍男子得知此事，將其報料給了《華西都市報》。他對該報熱線稱：“嘉川鎮政府昨天通知橘子不能吃，似乎因為地震殺死了有益元素。我家有1萬多斤橘子，全部要摘下來深埋……”接下來，兩篇關于旺蒼縣柑橘“暴發大實蠅疫情”的報道，分別于10月4日、5日在《華西都市報》刊出——這是對此次疫情的首次公開報道。在這之前，廣元市和四川省均未傳達更多消息，媒體上也沒見任何報道。

此時，距旺蒼縣將疫情上報到廣元市政府已經兩周，旺蒼縣的蛆橘處理已近尾聲。這期間，旺蒼縣在東、西兩端與其他縣區交界的木材檢查站還設立哨卡，嚴禁該區域柑橘類果實和苗木外運，防止疫情隨著河流和車輛遠距離傳播。但事后證明，哨卡或許阻止了疫情的傳播，但對阻止“蛆橘”傳言的擴散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尤其是自10月下旬起，“橘子里有蛆蟲”這一短信的傳播，使廣元的“蟲子”迅速遍布全國。有人甚至在同一天之內就收到10條相同的信息，橘子危機，人們奔走相告！

事后，有傳播學專家對此分析，當危機來臨時，百姓最希望盡快聽到權威、專業的聲音，也需要得知有關事件本身最真實的消息。對于“柑橘事件”，當地政府若是在剛出現蟲害時就發布準確信息，及時將相關動態展現在公眾面前，也就不會給小道消息提供可以廣泛流傳的機會。因此，不難看出，信息發布快速反應機制的欠缺是造成現代“謠言危機”的主要因素。

另一方面，許多事情都是和人們的生活、生命安全緊密相關的，所以，當人們不能對事情的真實性有一個清晰準確的認識時，就會產生各種猜測、懷疑，借以轉移恐慌。這種心理被人利用，加之互聯網和手機的普及，又為謠言提供了最佳的孵化器和生存地，謠言危機很易形成。

正如南京大學傳播學院巢乃鵬副教授分析，“柑橘蛆蟲傳言事件，恰好發生在了公眾草木皆兵的社會心態環境中。”近年來頻頻發生的各種事件，讓公眾的安全心理脆弱得好似驚弓之鳥。所以，“在如今社會公信力達到前所未有的低層次的狀態下，人們通過謠言的傳播來宣泄壓力、轉移恐懼，這是一種自我調試。”

權威信息快速發布公開機制的滯后，小道消息的迅速、及時，公眾茫然、沒有安全感的心理，幾方面的力量疊加在一起，就足以使真假難辨，謠言橫行！

讓謠言危機止步

2008年5月1日，我國正式實施了《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但是由于傳統上“家丑不可外揚”的觀念積習已久，一些部門仍不習慣“公開為原則，不公開為例外”，也不愿意去學會嫻熟地運用信息公開的法律手段來應對傳言危機。然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無不在證明政府信息公布遲緩、欲蓋彌彰的惡果。

“6·28”貴州甕安事件發生后，如果地方政府沒有對新聞進行封鎖，而是第一時間積極調查并允許新聞媒體調查事件真相，就不會讓各種版本的“真相”在網絡上“曝光”，遭到公眾的憤怒轟炸；從三月份開始就有人因三聚氰胺問題進行投訴，如果那時就得到企業和相關部門的正視，也就不會造成個別企業甚至整個中國奶業的崩潰；廣元旺蒼9月底就已經發現了柑橘蟲害，如果相關部門能及時將此信息以及措施進展公諸于眾，那么也就不會被一條短信搞得滿盤皆輸，讓全國果農欲哭無淚……

在這個信息時代，謠言擁有寬廣的快速傳播空間，根據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08年7月底，我國手機用戶數已達6.08億。來自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的數據還表明，截至2008年6月底，我國網民達2.53億，躍居世界第一。

如此龐大的數字，如此殘酷的現實壓力，都在告訴我們建立完善科學的信息公開機制已是刻不容緩，事實本身永遠是辟謠的最有力證據。因此，信息公開，不僅僅是政府的法定義務，也是一個明智政府應對傳言危機的良方。

此外，在謠言的傳播過程中，許多別有用心的網絡服務商、論壇經營者等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現有法律在對網絡、手機等傳播行為的規范上存在盲區，為一些居心叵測者提供了空隙。他們深諳危機來臨時人們的心理反應，就借此方式，蓄意將事態渲染放大，造成混亂。對此，有專家就曾指出，“論壇經營者、網絡服務商，都應該受到法律約束。”所以，目前急需用專門的法規來對此加以規范。

重慶大學法學院網絡法專家齊愛民也建議說，網絡空間是一個嶄新的空間，社會人在其中的行為也必須由專門的法律進行規制。“從目前的情況看，該討論如何進行網絡專門立法的問題了。”他說。

但事實上，政府信息的公開，法律的相關保證，其實也只是公眾了解信息的一個渠道。說到底，公眾本身才是對信息加以選擇接受的最后把關人。每個人都有知情權和自由言論權，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在某種程度上也要合理利用自己的權利，畢竟，一個社會，不單是政府方面的責任，也需要全體社會大眾的共同努力。由此來說，不管是網絡經營者，還是普通民眾，珍視自己的權利，堅守社會公德，保持清醒理智的頭腦，才是抵制謠言危機的有利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