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奶媽”呼之欲出惹爭議

“本人家住崇文區，身體健康，有大專以上文憑，自家娃娃3個月，因奶水豐富，每天浪費很多。愿意再哺養一名嬰兒，日收費300元，有需要者請聯系……”近日，這個出售母乳的帖子在國內一家知名網站的論壇上一石激起千層浪，爭議不斷。

隨著國產“問題奶粉”事件的發生，奶媽這一傳統職業又開始走俏。記得幾年前“奶媽”在爭議中高調重出江湖，但市場反應冷淡，不久之后，許多家政服務公司就悄悄取消了這一業務。原因無非是因為“奶媽”作為一個舊社會存在的職業，多少有點“剝削”色彩，這讓許多人在道德上無法接受。然而，自 “三鹿奶粉”事件發生后，嬰兒吃什么成了家長們最大的困惑，許多年輕的母親開始嘗試著回歸傳統的“母乳喂養”，紛紛不惜以高薪請奶媽。一個漸漸被人們遺忘的行業——職業“奶媽”也在這個特殊時期重新返回人們的視線里。

奶媽：為了降低生活成本

“我是大專學歷，小寶寶才3個月，一直沒有理想的工作。現在北京的物價飛漲，導致生活成本提高，為減輕丈夫的經濟壓力，才想到做奶媽這個職業”。家住朝陽區紅廟路的楊女士說，她平常一頓能吃下半斤牛肉，七八個雞蛋。今年6月中旬兒子出生后，她的胃口更好，一頓可以吃下一斤牛肉，五六個雞蛋。她的奶水也特別多，每隔兩小時喂兒子一次也吃不完，只好把奶水擠出來倒掉，平均每天能擠4瓶奶倒掉。

楊女士說， 營養豐富的母乳被倒掉，我和丈夫心疼不已。兩人商量后在小區里帖告示：誰家有小孩，可以到她家來喂母乳，但小區里并沒有正在吃奶的小孩。幾天前，一位大學時的同學聽說了我的苦惱，建議我找一家家政服務公司，做兼職奶媽。征得丈夫和雙方父母的同意后，聯系了一家北京知名的家政服務公司，月薪8000元。

“關于價格的問題，完全是合理的 ，因為我每天的飲食都科學搭配，平均每月消費都接近5000元”。楊女士最后表示。

由于奶媽的市場行情看漲，北京一些知名論壇出現了不少奶媽自薦者。在北京社區網上的“孩子爸孩子媽”、“家有保姆”等論壇里，都出現了這樣的網友。

“自己奶水充足，身體健康，出售母乳，賺些外快，補貼家用”。一名為“纖纖美人”的網友說，“只聽過沒有母乳可吃的孩子存在的健康風險，尤其是在今天，問題奶粉如此眾多，可以放心飲用的乳品越來越稀缺，出售母乳也是雪中送炭的好事，反而被人嘲罵。其實價格貴賤無所謂，主要是奶水被浪費地倒掉，挺心疼人的。再說，既然是投放于市場，調節它的價格也只有靠需求的多寡來決定。退一步講，假如沒有人買，那價格自然就會降下來。除非有朝一日孩子都不用吃奶，所有乳品的質量都過關。總之，既然有人叫買奶水，說明市場確有需求”。

雇主：健康和文憑一樣不能少

“兩個孩子全吃母乳肯定不夠！喝洋奶粉也不放心，現在沒查出來，不表示將來沒有啊！”近日上午，在海淀醫院產科病房外，29歲的宋志強4天前剛剛喜得雙胞胎兒子，“我粗略計算了一下，如果吃進口奶粉的話，一桶就得200元左右，兩個孩子算下來一個月的奶粉錢就得幾千塊，且安全問題讓人擔心。如果價錢合適，我和老婆都傾向找個奶媽，畢竟母乳是最好的”。

宋志強表示，“至于找奶媽的條件，身體健康最重要，對孩子有愛心，最好有一點育兒經驗，其他沒什么要求。如果找到合適的奶媽，我第一件事就是帶她去醫院做個全身體檢“萬一她有乙肝或是其他什么病，那可咋辦？”

“奶媽與育嬰人員，月薪4000——8000元，要求如下：1.身體健康，有大專以上文憑。2.家庭成員同意工作。3.上崗前需經過體檢。4.上崗前簽訂合同。5.工作時間根據幼兒需要。”

這個留下電話聯方式，自稱為單先生的帖子放置在北京社區網某論壇的顯眼位置，帖子的標題為“緊急招聘奶媽，健康文憑須俱全”，記者電話聯系到發帖的單先生。“身體健康最為關鍵，其次是學歷要高，且面容俊俏”。單先生在電話里說，“總之，奶媽不能太丑，我們老家有個說法，就是吃誰的奶，小孩長大后就長得像誰”。

家政：不能有奶就能當奶媽

“初中學歷以上，不超過35歲，尚處于產子6個月內的哺乳期，最好是第一胎，體檢合格……”北京左鄰右居家政服務公司的呂經理對著電話反復對應聘者重復著上述條件，這幾天公司業務翻倍，作為負責人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案桌上的登記表疊起了厚厚一摞。她一邊得招呼咨詢奶媽的顧客，一邊又要考察應聘奶媽的人。

“我們的責任很重大，肯定不能‘有奶便是娘’，現在誰家都是一個孩子，金貴得很”。呂經理說，“一般如果雙方有意向了，家政公司會約了雇主和奶媽一起，找當地大醫院做體檢。三方都在，結果大家看得清楚，以后有案備查，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呂經理表示，“除了身體健康外，現在年輕父母都一致認為，孩子吃誰的奶，今后性格就會像誰，所以挑選奶媽時，他們還會通過其他途徑，從側面了解對方的為人，全面考察綜合素質。一般面容姣好，學歷高，育兒知識豐富，親和力強的年輕婦女，比較受雇主青睞，特別是那些本科學歷，長得又還可以的，價格在七八千、上萬的都有。開價最高的一個，甚至報出月薪1.8萬元的‘天價’。同時，公司也會給奶媽提供一定的育兒培訓，培訓期大概在一周左右。包括乳房保健知識、寶寶按摩操、營養餐配制等”。

致電北京信儂家政服務公司的負責人，她很忙，不時要應付絡繹不絕前來應聘的職業奶媽。該家政公司在2006年，推出了北京市首位職業奶媽，但在過去的兩年多時間里，職業奶媽并沒有給該公司帶來太多的生意，直到問題奶粉事件的發生。

“最近，每天至少都有2至3單業務成功，多的時候有10來單。來詢問奶媽行情的雇主多，應聘奶媽的更多，四川、湖北的都有”。該負責人說，“有一個河北衡水農村來的母親，小孩子都兩歲多了，還希望做奶媽。那肯定不行，我們收的都是自己小孩在6個月以前的奶媽，這個時候的奶質最好。更讓人生氣的是個別應聘奶媽的應聘者張口閉口就是參考深圳行情，要價每月18000元，奶媽怎么可以等同于賣奶，這簡直是在丑化這個行業”。

由于奶媽的市場行情看漲，據了解，北京市家政服務公司提供的奶媽身價平均達到每月6500元左右，而且還有上漲趨勢。以往的奶媽還需要同時為雇主做家務，現在很多奶媽都要求減去這項工作，專心喂奶。

網友： 質疑大于贊同

“毒奶粉”事件后，民眾普遍意識到母乳喂養的重要性。而“職業奶媽”也成為廣大網友關注的焦點，贊同和質疑的聲音不絕于耳，熱議不斷。據北京一家知名門戶網站的網上問卷調查顯示，有八成以上的網友持有遲疑態度。

一位叫“善良媽媽”的網友說，從古至今，誰家的小孩沒奶吃，左鄰右舍都會慷慨相助。如今出現‘問題奶粉’的情況下，一些人純粹為金錢考慮，這不僅有悖社會習俗，更有借機賺一筆之嫌。同時 人奶能不能買賣？雖然是個簡單問題，但卻蘊含著深層次的社會道德倫理。

對此，為數不少的網友持有類似的觀點，“奶媽”作為一個舊社會的“沉渣”，多少有點“剝削”色彩，奶媽總是與苦大仇深聯系在一起，讓人從道德觀念上不能認同和接受，也就是說不合情。而奶媽在出賣自己乳汁的同時，就喪失了主宰自己一部分身體的權力，她在人格上與雇主是難以平等的。從奶媽孩子的角度而言，金錢對乳房的操縱剝奪了他（她）生而享有母乳的權利，也是不“人道”的。即使可以接受婦女出賣奶水的舉動，但不能理解的是奶水的要價。那樣高的價格是怎么算出來的？

然而，一些網友對此也選擇默許。一位叫“一起泡吧”的網友就這樣認為，現在是市場經濟，奶媽這一傳統職業又開始走俏。這是一種市場行為，別人無權干涉。至于社會道德問題，其實與它沾不上邊，更多地是與市場需求有關。比如，在很多地方，同樣也帶點“剝削”色彩的人力車，因為旅游開發后，市場有需求反而做大做強了。何況，就算從道德上看，奶媽也并非全是身居社會最低層。比如，詩人艾青就曾飽含深情地寫下過《大堰河，我的保姆》；清朝封疆大吏曾國藩，在奶媽死后寫了一副挽聯：“一飯尚銘恩，況保抱提攜，只少懷胎十月；千金難報德，論人情物理，也當泣血三年”。這可以說是對奶媽的公允評價。如果這些奶媽和大多人一樣，并無意識出售多余奶水，而是任其被倒掉而無動于衷，對于那些無奶可吃的孩子來說，除了浪費，是不是也應該被罵作自私殘忍呢？

專家：謹慎選擇 少些批評

“奶媽市場需求大，這是一種不正常現象。北京市兒童醫院住院部的崔護士長說，“母親給孩子哺乳，不僅是給孩子身體營養，更主要還是親子間的交流，這是奶媽喂養無法取代的。人們常說孩子喝誰的奶，性格就像誰，可能就是指哺乳時潛移默化的精神影響，以及母子性格的傳承。所以，我一直呼吁母親要自己喂養，這樣健康、親情才能保證”。

“母乳分為多個時期，營養物質也會隨著孩子生長需要，不斷自行變化，那么奶媽喂養，又會產生奶水不匹配的問題，比如，一個奶媽已生產3個月了，讓她哺育1個月大的嬰兒，奶水中的營養成分，就很可能不匹配。還有就是直系親屬的母乳能產生抗體和營養，而非直系的會不會帶來交叉感染，這也是個問題”。崔護士長表示，如果當真需要找奶媽，首先一定要確定她身體健康，沒有疾病；其次最好找一個哺乳月份相近的；另外，奶媽的性格也很重要，要找一個有愛心，善于和孩子交流的奶媽”。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社會學教授范學青認為，現在的奶媽，不應拿來與新中國成立前的奶媽相提并論。以前富人替孩子找奶媽，更多夾雜了一種剝削意味。現在奶媽重新火爆，是在特殊事件發生后，父母對奶粉喂養失去信心，進而引發的市場需求，以及一定的社會反應。

“奶媽本身素質好壞，其實很難判斷，難免存在‘以次充好’，或漫天開價的行為，總之，要謹慎選擇。尤其是有一些年輕母親為了賺錢，存在著不喂養自己孩子的可悲狀況”。范教授說，對待一個新現象，不應盲目支持或批判，而應該等待時間的考驗。現在首先要恢復奶粉行業的誠信，而對于奶媽這一職業，則應盡快加強規范和管理”。

總之，奶媽這個傳統職業重出江湖，也是當前國產“問題奶粉”造成嚴重不良后果所催生的替代品。對于奶媽的討論不應該停留在道德爭議層面上，而是應該從價值偏好和文化性格上來思考，這個行業終究是不會被大部分民眾接受。從本質上來說，奶媽的母乳是稀缺資源和奢侈品，不可能是件大眾消費品。如果就社會責任而論，政府應該重視并加大在奶粉行業生產環節上的監督力度，促使奶粉企業提高社會責任感，讓大家恢復對國產奶粉的信心，這也許才是眾多年輕父母最為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