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中的感動等

絢麗的火花會在得意的一剎那煙消云散，醉人的蜜糖會在不知不覺中讓人味覺麻木，而不太熱烈的愛情卻會在平淡中維持久遠。

和同齡人比起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晚婚。那會兒，女孩子一般16歲就嫁人了，20歲出閣的都很少見，而我卻到了22歲才遲遲出嫁。

其實，不是我不想嫁，也不是家人不愿意。而是母親39歲時，父親就撇下我們來成年的四兄妹撒手人寰。隨著年紀的增長，眼看身邊的“發小”一個個都出嫁了，我心里也暗暗著急。可是如果我走了，家里的擔子都撂給日日操勞的母親，我怎能安心?所以，我選擇了留下。

直到1948年，弟弟能為母親幫把手了，我才考慮個人問題。然而，這時未婚的小伙子早就像秋天的瓜地一樣——罷園了。沒辦法，我只能降低標準，經人介紹，嫁給了27歲的他。其實，早在16歲他就結婚了，因為前妻小產大流血死了，才想找個人添房。為這，我媽一直覺得是家里對不住我，委屈了我。

不過，婆家是明媒正娶，婚事辦得還是相當風光的。當天，我穿著大紅棉襖、紅棉褲，蒙著紅蓋頭，用花轎接到了婆家，又是倒紅氈，又是踩高粱口袋，禮教很多。直到晌午吃完酒，送走了娘家親，新郎才掀開蓋頭，我打眼一瞧，他模樣周正，心才安穩了。

那時，婆家不像現在這么看重媳婦，拿媳婦根本不當回事，娶進門就“當頭牛”使喚。因為前妻留有一兒一女，我們又陸續生了幾個兒女，再加上公公和婆婆，家里的負擔非常重。為了生計，他下地，我持家，日子過得簡單又平淡，雖說他脾氣暴，經常給我氣受，但他心眼兒挺好、能吃苦，對我和孩子還算不錯。

后來，我家分到了幾坰地和一匹馬，因為家里有頭牛，他就沒要分得的那匹馬，沒想到牛不久就病死了。他只好去集市上買了頭毛驢，可在田來的路上驢偏偏又崴斷了蹄子，這兩回“背運”，讓他一氣之下徹底放棄了在地里“刨食”的念頭。我和家人再三勸說，他就是三頭牛也拉不回，他聽說哈爾濱好找活干，于是就去了哈爾濱。

盡管他打了很長時間的短工，扛煤、拉木頭、蓋房子…苦沒少吃，罪沒少遭，但他愛抽煙喝酒，手頭根本攢不下錢。偶爾通信時，一提到給家寄錢他總說沒錢，為這，我沒少跟他生氣，心里有苦沒處說，真恨不得吃后悔藥。

指望不上他，全家人就只能靠幾坰地過活了。我和公公忙不過來時，叔公們就來幫襯一把，總算把那幾年給熬了過去。記得我生大姑娘時，困難得連碗疙瘩湯都沒吃上，更別說吃雞蛋了。弟媳心疼我，就挎著條子筐，到地里剖些半生不熟的谷穗子回來，弄點兒小米給我熬粥喝。可一想到他，胃里熱乎乎的，心里卻仍然瓦涼瓦涼的。

1956年，我終于帶著孩子去哈爾濱和他團聚了。有我管家，他大大咧咧的毛病總算有了節制。兩年后，我們都找到了穩定的工作。我工作忙時他也知道幫我照顧家、管管孩子了，等孩子一點點長大了，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來，而我先前對他的怨氣也漸漸煙消云散了。

現在，我們都已80多歲了，身體硬朗，兒女孝順，孫兒繞膝。回想起和老伴兒走過的一輩子，雖然沒做高官、沒掙大錢，都是在平凡操勞中度過的，至今還時常拌嘴，但我仍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因為在困難時，我們的感情始終如一：在奮斗中，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在培育中，子女比我們更加優秀……在平凡中，苦樂摻半的婚姻讓我一點一滴地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感動和不變的愛。

一段婚姻兩重天 玉 芝

雖說我和老伴兒是從小父母給訂的親，但如果不是婆婆因病早亡，我們也不會在他16歲時就早早地結婚。

那時。他是家里的老大，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年紀尚小，家里沒個女人照應著，沒個家樣兒。所以，親戚們才張羅著提前把婚事辦了、1945年冬的一天，我和母親坐著毛驢車高高興興地來到了他家，因為年紀小不懂事，我只當是去走親戚。當天，鑼鼓喧天、親朋滿座，因為家里不富裕，我穿的那件黑色棉袍還是臨時借來的。在眾親戚的指揮下，我們稀里糊涂地走完了過場臨散席時，看到母親上車要走，我哭著喊著非要跟回去，母親好說歹說都不行，只好留在大姨家陪我，直到結婚七天回門后，我才“順過彎”來。

婚后，年僅15歲的我就開始用稚弱的肩膀挑起大梁，當上了“孩子王”，洗衣、做飯、推碾子、拉磨、打零工樣樣都得干，即使家人都睡了，我還符在外面冒雨推碾子。那時，他天天下地，累得跟頭把式的，也顧不上憐惜我。而我每天中午還要給雇工們做飯，滿滿一大泥盆的粥，人小力單的我根本端不動，都是二叔公幫我。因為天旱地澇，家里收成不好接不上流時，我還得四處挖野菜給家人充饑……

公公找了后婆婆以后，我在家的處境就更難了，她對我一直不好，背地里總在我老伴兒面前說我的不是。那時他年輕氣盛，常和我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太打出手，我只好一次次跑到姐姐家避難。那段時間，我真后悔嫁錯了門：干活再苦再累我都不怕，但我這么小就開始支撐這個家，容易嗎?他們為什么對我如此不公?我為此痛苦不已。

因為人口多、掙錢艱難，管錢的公公手總是很緊，為了給孩子打牙祭，我不得不出去幫人家拔草掙點兒零用錢。這下就苦了孩子，每次出門，我總是狠心地把不滿周歲的兒子捆在糠口袋上，這樣尿就能順著糠皮流下去，不會弄濕孩子的屁股。因為被糠口袋硌的，兒子的后腦勺上至今還留有一個黃豆大的坑。

1954年，國家輕工部調干，老伴兒從金城被遠調到佳木斯造紙廠工作，因為單位允許帶家屬，并分了房子，于是他把路費寄給老叔公轉交于我但不知道公公從哪兒聽到了信兒，非跟老叔公要這筆錢，說我是家里的“好力把”，死活不放我走。老叔公氣不公，和公公打了起來：“你就當小雀兒把她放了不就得了?別老把她綁在身邊了!”

盡管離開老家難上加難，但在叔公們的幫助下，我還是逃了出來，臨走時，絕情的公公沒給我和兩個孩子一元錢、一個雞蛋，但我心里卻高興得像飛起來一樣：我終于解放了!終于不用苦奔苦累地“扛活”了!買完火車票后，寄來的路費只剩下5元錢了。只身帶著孩子到人生地不熟的邊遠地區，我心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 路上一個勁兒地囑咐孩子：“千萬別亂動別人的東西。扒壞了，媽賠不起。”直到在車站望見老伴兒熟悉的身影，我的心才落了地。

另立門戶之后 肩上的負擔頓時減輕了許多倍，我和老伴兒為了這個家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磕絆的事情越來越少了。老伴兒為官清廉，辦事極講原則，是有名的“一根筋”。不僅自己不貪不占，就連家人和朋友也別想。有時，我對他也頗有怨言，但我們的日子卻過得很踏實、很安心。

都說人生苦盡甘來，這段60多年的婚姻讓我真切地體驗到了苦與甜的兩重天!如果不從老家飛出來，我想，自己肯定活不到這么大歲數。所以，我一直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責 編 吳 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