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結交30余年的老兄,做生意發了財,成了一家大公司的老總。他想在鄉下購塊地皮蓋座別墅,知道我這位“賢弟”研究國學,特地開車來接我陪他去鄉壩頭相一相宅基地。我不是地仙。又沒讀通易經八卦,既味于“陰陽風水”,也拙于“氣場磁場”。更不解什么乾坤坎離五方五行,焉能看出帝王龍脈將相虎氣?絕無相宅定宅養宅起宅的經驗。更糟糕的是,我現在居住的地方40年前還是一片亂墳岡,哪有什么好風水可言!但礙于多年的患難交情。只得陪他去山林田園逛了一趟?;貋砗蠓啞犊滴踝值洹?,見那上面寫著:“宅,擇也,擇吉處而營之也?!狈街@宅基的確可擇。不像娘肚投胎,由不得自己。
每個人一生都在追求更舒適、更吉利的棲身處。二三十年前,幾代人同居斗室的現象今天已大為改觀。然而,人們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在城里有了3室2廳又去追求山林中的宅院別墅,掙回了百萬家財又憧憬千萬巨資,娶得了玉堂嬌妻又去取悅金屋佳麗,有了“桑塔納”又想駕駛“凱迪拉克”.甚至想買架飛機周游世界……結果把本已短促的人生弄得更加疲憊不堪!釋迦牟尼說,“人總是自尋煩惱”,誠哉斯言!
鄙人生于成都鼓樓南街一間街沿屋內,那狹窄陰暗的舊式青瓦房。便是迎我初來人世的“華居”。高中畢業后和前面提到的那位老兄一起“上山下鄉”,到青衣江畔接受“再教育”。由于耕地不足。生產隊只好在一處亂墳岡給我倆蓋了一間簡陋低矮的茅草土坯房。好在鄙人不信鬼神,每當月黑風高,孤對青青磷火,也不覺得怎么恐懼,四周的寂靜反而使我覺得這里是個讀書的絕佳之境!一年后,老兄被選拔到公社中學代課,我也沾光搬進了校園。學校設在一座破舊的古剎內,佛像羅漢每晚監督我倆在熒熒青燈下備課苦讀。返城工作后,在茫茫人海中掙扎、奔波,為著種種原因,先后搬家易宅多次。如今,鄙人住在單位一幢舊宿舍里,半世羈旅,總算有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居處。
嗟乎!仙人寓瓊樓玉宇,帝王居宮殿明堂,將相住朱門豪宅,草民棲柴扉茅屋,尊卑有別,高下各異。至于介子推隱居綿上,遁跡深山;陶元亮遠離市廛,躬耕桃源,則各有其高風亮節和磊落志趣。而今,連引車賣漿者流,竟也能蓋起高樓宅院,真可謂滄海桑田,換了人間!但是,缺房的貧困戶數目依然驚人。對我等低收入的弱勢群體而言,只要有房子住就很不錯了。風水的好壞并無多大實際意義。筆者并不否定風水學說的合理因素。但那畢竟是次要因素,關鍵的還是如何做人。佛教也好,道教也好,儒教也好,都一致認為積德行善之人,必有好報,雖入兇宅,天必佑之;而作惡多端之人,必遭惡報,雖居吉宅,天必殃之。
這,才是問題的實質。
(壓題圖: 《三百六十行大觀》,賀友直圖)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