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春游第二天,我和村子里的朋友們一大早便匆匆去趕鄉集了。
不知一下子從哪兒冒出這么多人來,剛才霧靄彌漫的街道還死一般的寂靜,忽然之間就變得熱鬧起來了。買的賣的,走的看的,提兜的空手的,攜老人的背小孩的,人山人海。賣對聯賣鞭炮賣燈籠的更是整整排了一道街。在伙伴們的幫助下,我們從集鎮的親戚家抬來一張飯桌,鋪好早已裁好的各種規格的紅紙,備下筆墨,專寫春聯。知道憑這也賺不出個百萬富翁來,但依舊樂此不疲地寫,為什么呢?一來是為村子里的伙伴們籌一筆新學期買學習用具的費用,獻獻愛心;二來算是體驗一下做商人的感覺吧。
這年頭,只要有賣的,就一定有買的,也許是因為現場書寫,又是幾個少年郎的緣故,我們的攤位前不一會兒就圍了一群人。人們唧唧喳喳,眼神中透出不信任的目光。“俺那孩子都上大學了,字寫得像屎殼螂爬的,還說現在是什么……什么鍵盤時代,誰還用筆呢?”人群中有一老者向人們拉呱著。“出水再看兩腿泥吧。”我用目光向伙伴們傳遞著我的自信與沉著。
最先是一個小學生開口:“姐姐,先給我寫吧,就這個,我還要上補習班呢!”他拿出一個作業本,是他思考很久的句子:“上午學,下午學,晚上也學;語文考,數學考,英語還考。橫批:有完沒完。”“俺貼到教室門上!”小學生氣鼓鼓地說。我邊聽邊提起早已潤好了的大號毛筆,飽蘸已經磨得釅釅的墨汁,稍微端詳一下后,就濃墨如潑,落筆生花,端端正正的楷體,四平八穩,健碩弘毅,頗得顏魯公的筆意。
人群中響起一片掌聲。“咋樣?開眼了吧,俺姐姐在省城得過中學生書法比賽一等獎呢!”堂弟在桌旁自豪地向眾人說道。我抬起微微發燙的臉忙制止他。此時,圍觀的人正在勸教寫春聯的小學生,一位鄉干部模樣的長者道:“給我也寫一副:高處何如低處好,下來更比上來難。”從他那歷經滄桑的臉上,我感到他不是體會爬山的感覺。
“有婚介所的對子嗎?俺要一副。”一個中年婦女嚷嚷著,“過年啦,帥小伙大姑娘打工回來了,蓋新房說媳婦在家鄉創業自己當老板,可是新時尚啊……”啊?我暗暗地叫起苦來,這門課可是我的弱項啊,撓撓頭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這時,剛才那位鄉干部模樣的長者說:”“我有一句,是西湖老祠的: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的莫錯過姻緣。”“好,好。”中年婦女滿意而歸。
“能自己寫么?人吃五谷雜糧誰能無恙,十元入醫保大小病不愁。橫批:新合作醫療好。”一個拄拐杖的老人站在面前,聽說話就知道是個鄉村醫生。
“行,行,當然好。”
老村醫顯然書法功夫非同尋常,只見他一揮而就:“功夫再深,治病不治命;預防為主,醫疾先醫愚。”他寫的并不是他說的那句。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是晌午,我和伙伴們正準備收攤,一個中年漢子跑了過來:“再寫一副,再寫一副。夜夜思,夜夜想,夜夜期盼;天天討,天天要,天天失望。橫批:給我血汗錢。”顯然他是個民工或民工頭,“我要把它貼到老板家門上!”他氣憤地說。
他的春聯是我們免費送出的唯一一副。望著民工遠去的身影,我忽然感到,自己不是在寫對聯,也不是考毛筆書法,而是在寫人生,在追尋社會發展的軌跡——相信陽春三月初的人大政協會上會給這不和諧現象開出和諧處方的!
【指導教師:楊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