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小花》時太年輕;20多歲在美國,西方人需要的是東方情調的花瓶;30多歲時,沒碰上什么好角色,再演同類的也沒什么意思,開始轉向幕后弄劇本,當導演;40多歲,突然發現路又寬了,可以演女主角的媽媽了。我希望在年齡上往上演,感覺很舒服,可以把我母親愛我的那種感覺表達出來。”
——陳沖

1.您目前接拍電影,有什么標準或者底線嗎?什么樣的劇本、角色、導演更容易打動您?
希望有突破,希望打破框架,希望接受挑戰,希望找到比我更懂得我的導演。另外,現在母親與孩子關系的作品更容易打動我。
2.是怎樣的契機,讓您在旅居美國數十年后,接演2007年中國內地兩部重要的影片(《色︱戒》、《太陽照常升起》)?
純屬巧合,但又命中注定。李安和姜文都是我認識了多年的朋友,很久以前就希望合作,但總沒遇到合適的角色。生命中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可以擺布的,我們只能聽從和接受它的自然節奏。
3.盡管您更喜歡做導演的感覺,但是自《紐約的秋天》之后,您的導演計劃始終擱置,除了不舍得離開女兒的因素之外,還有哪些其他原因?
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我選題材更講究了。我問自己這部電影非拍不可嗎?有這部戲沒這部戲重要嗎?到現在還沒找到我必拍的戲。這故事得讓我覺得有歸屬感:非我莫屬,我也屬于它。然而眼下我的歸屬感在我的孩子們身上。 我在不停地尋找一個對我來說重要的故事,有一天我會找到的。
4.您的個人經歷豐富曲折,將來,您會拍一部自傳式的電影嗎?
我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也不知道它的高潮在哪里。對我來說自己的故事太神秘了。然而,所有虛構的故事中總有自己的影子。我們的生活經歷決定了我們的藝術主題,我們的作品卻經常是我們對現實的反叛。
5.中外百年范圍內,您喜歡的電影和影響了您的電影人有哪些?
從影30多年來,我喜歡的電影和影響了我的電影人有很多,幾頁紙都寫不完的,只能在這稍微點到一些。 剛到美國時,看到《Chariots of Fire》,《Body Heat》等上世紀80年代初的國外優秀作品,很震驚。 后來上電影課時看了一些美國40年代的Film Noir的電影,非常喜歡。酷愛Hitchcock的電影,至今仍然。中國第五代導演的崛起讓我興奮很久,他們的情懷和審美引起我強烈的共鳴。 最近我喜歡的電影有中國的《立春》、《三峽好人》、德國的《Lives Of Others》、 美國和法國的《Diving Bell and Butterfly》等等。跟我合作過的導演中有不少是我非常欣賞和影響了我的:David Lynch、Oliver Stone、貝托魯齊、姜文、李安、賈樟柯等等。
6.“文革”和美國的經歷,對您拍戲有什么樣的影響?
“文革”對我們這一代人無疑是刻骨銘心的,我們對人性、生命的認識,我們的情懷、憂患意識,都是在“文革”中培養的。出國留學讓我離鄉背井、成為了一個寄居人,夜夜夢里見到的全是上海。我懂得了什么是故土、是祖國。沒有失去過的人是不可能有這番理解的。從鄉愁和文化沖擊中活下來后,我得到了更寬闊的、國際化的視野。今天家鄉對我的召喚依然,甚至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更濃烈。我像一只蜘蛛,思念是長長的絲,在美國與中國之間。
7.您如何看待美人遲暮?美貌對您意味著什么?
人怕老的態度是從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而來的,越老就越接近死亡。我們不喜歡見自己臉上歲月的痕跡,再自然不過了。對女人而言,男性對我們那種蒼蠅叮肉、赴湯蹈火的追求隨著生育年齡的逝去而逐漸逝去。讓我們唐突不安的甜蜜、浪漫故事結束了。不只是女星,普通的女性也應該感到一些失落和惆悵吧。然而,不再為一個男人心不在焉,不再為他要死要活也是一種釋放。干擾少了,我們終于可以比以前更安然、更專注地去工作,去愛我們的丈夫和孩子們。美貌是上帝賜予我們的禮物,要感激和珍惜,但不能依賴,年輕時和現在都是如此。
8.您現在如何做身體的保養?不演戲的時候,您喜歡做什么?
保養主要是運動,爬山、游泳、去健身房。不演戲時,喜歡讀書、看電影、開車到加州的各個小鎮和沙灘、試驗新的做菜秘方、還有做手工活。我和哥哥曾經一起造了餐桌和床等家具,最近我一個人把餐室的椅子全繃了新的座墊,很有成就感。
9.女兒對您意味著什么?
除了“文革”和出國,生育孩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讓我脫胎換骨的經歷。女兒教會我如何為人之母。我不再自我中心。保護、教育和無條件地愛她們給予我生命的意義。
昨天帶著大女兒去了幾個不同的夏令營,想讓她挑一個自己最有興趣的。最后找到一個寫作班,她喜歡得不得了。她說等她發表了第一篇小說她要把稿費全給我。 然后她說的讓我非常驚訝,也很感動。她說:“有了妹妹和我,你失去了許多自己的機會和快樂。”這個暑假她變得那么成熟,讓我心疼。暑假在上海時,她和妹妹陪我參加一些采訪,記者們總是問到我的孩子與事業的沖突,老大都記在心里了。我告訴她,她和妹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和珍貴的,相比之下我所失去的微不足道。這是我的心里話。
10.教育女兒的基本理念是什么?
以身作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