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的范兒是從哪來的？

瓷器店里為什么不適合公牛先生散步？

不看奧運顯然是件有勇氣但缺大腦的事。那些不世出的天才，如拿金牌就像在自家菜園摘棵大白菜的菲爾普斯，100米飛人大戰(zhàn)起跑最慢，但最后幾步居然可以左顧右盼的博爾特，在最后15秒絕地反擊，用“一本”打服對手的“胖子”佟文等人，不看，會很虧。

尤其作為中國人，不必熬夜，且能各取所需觀看比賽，已經(jīng)夠照顧身體健康了。更何況賽事初開，就捷報頻傳，不僅促進觀眾血液循環(huán)，而且腎上激素增多，自當激蕩楚王神女，極盡和合和諧之能事。

當然，奧運畢竟是個綜合運動百舸爭流的大舞臺。尤其摻雜上了愛國熱情之后，主場的雙刃劍效用就越發(fā)明顯。

所以，杜麗丟了首金，她的教練可以嘆氣說13億人的壓力壓在一個人身上，太難了！而幾天之后，杜麗終于在另一個項目上奪冠，她又會在接受采訪時哽咽說感謝全國觀眾不離不棄，給她關(guān)懷和鼓舞。

苦盡甘來的杜麗也許是不舍得說，這種“關(guān)懷和鼓舞”其實還需要修正：當杜麗打出一槍高分靶，而別的運動員尚在瞄準時，觀眾就立即高聲歡呼出來。

但網(wǎng)球運動員李娜就沒忍住。在與薩芬娜爭奪決賽權(quán)的關(guān)鍵一戰(zhàn)時，李娜的漂亮一拍讓觀眾以為薩芬娜的回球必死無疑，于是提前歡呼，結(jié)果卻是霎那分神的李娜丟掉關(guān)鍵分，情急之下，她告訴觀眾“Shut up”。

于是，歷來多是非的李娜再次被爭議。

“給你免費加油還要受你的鳥氣？”、“熱臉蛋貼了個冷屁股”，我擔心好面子的中國人最受不了這個。然而，我更擔心習慣遵循“不要一桿子打到一船人”的處事原則，將使“人文奧運”受到不必要的損傷，也將使一個事實真相被從容掩蓋，即相對于北京奧運的硬件設(shè)施、開幕式的藝術(shù)，再到中國運動員表現(xiàn)出的高水準，恰恰是我們的觀眾基礎(chǔ)還相對于落后，當然，不是指激情和熱情，而是指理智和克制。

事實就是這樣：對于奧運百年，約定俗成或明文規(guī)定的大量規(guī)則——無關(guān)勝負都必須遵守的規(guī)則，譬如運動員比賽結(jié)束后的握手或相互敬禮，譬如觀眾在觀看比賽過程中的文明禮儀，背離者得到的回應(yīng)決不應(yīng)是“有個性”的稱譽，而只能是“沒風度”、“輸不起”的鄙夷和噓聲。

尤以網(wǎng)球為例，央視著名“大嘴”韓喬生在2005年曾有結(jié)論——“中國只用了短短二十幾年時間就把幾乎只有小學程度的網(wǎng)球運動速成為大專。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中國的網(wǎng)球水平就將躍過大本，達到研究生水平。”現(xiàn)在看來，“解說通才”韓先生那一次也許是不小心誤吃了興奮劑，就像他解說跳水時也偶然會使用射擊術(shù)語一樣，他一定把網(wǎng)球看成中國的國球了。后者比賽時，震耳欲聾能夠讓運動員血脈噴張，而前者，如果你還沒學會必要的專業(yè)知識，請耐心觀看四大滿貫賽事時的錄像，或者至少抽空看一看《賽事指南》，最不濟，也得聽一聽現(xiàn)場要求觀眾“安靜”的廣播吧。

早在2004年，首屆中國網(wǎng)球公開賽的推手們就信誓旦旦地要向“第五大滿貫”進軍。但隨后一年，這個口號就銷聲匿跡了。我想，這總算是有自知之明的。畢竟，網(wǎng)球這種紳士運動，除了群眾基礎(chǔ)，觀眾基礎(chǔ)的重要性恐怕不下于前者。除非今后李娜打球時可以像杜麗一樣戴耳機，否則，公牛的濫觴式熱情恐怕照舊會使瓷器店惟恐避之不及。

富人的范兒是從哪來的？

北京話的一大特征就是把嚴肅的事物平民化、通俗化，乃至戲劇化。如“風范”一詞，被北京話的“范兒”兒話之后，顯得活潑、生活了許多。更不用說最早的“范兒”被用在戲劇演員演唱前的準備狀態(tài)，叫做“起范兒”了——生動刻畫了從常態(tài)轉(zhuǎn)變?yōu)椤把b丫挺的”狀態(tài)之間的微妙轉(zhuǎn)折。

“范兒”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每個群體有每個群體的范兒。喬冠華在聯(lián)合國的肆意大笑是一種范兒，北京大叔在盛夏街頭光著膀子也是一種范兒。富人的范兒都跟財富有關(guān)，所謂“財大氣粗”是也。但富人的范兒一日不超越財富和職位的限制，范兒就生硬很多。在機場每次都會看到一些無論是著裝還是氣質(zhì)，甚至是長相和年齡都很類似CEO范兒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我覺得他們?nèi)缤瑢\生兄弟一樣驚人的相似。這種繃著的范兒讓氣氛很緊張，覺得哪兒哪兒只要是他們在就變成了一個商務(wù)的會議室。人都說貴族需要四代培養(yǎng)，培養(yǎng)的就是這種把財富和職位寫在臉上的范兒，變成無論他穿什么做什么，都有一種從容的“貴氣”的范兒。

當一個富豪不喋喋不休地講述他的財富傳奇的時候，往往是他形成自己的范兒的時候；當他不斷講述他的房子、車子、收藏、旅游的經(jīng)驗的時候，則是他的范兒成熟的時候；當他就某種個人興趣和同好一起聊聊小花小草、文人掌故、佛理禪機的時候，則個人的范兒就完全形成了。

初級擺范兒的，多是近乎偶然地占有了相當?shù)囊还P財富之后（這筆財富的得來讓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就需要用一種新的范兒來和過去的自己，以及身邊的其他人進行有意識的區(qū)隔。IT新貴層出的年代，每一次間隔時間不長的出差到北京，那些嘴角上還有絨毛，臉上還長痘的青年才俊們，幾乎都會集體換一次車。在一群如同變形金剛一樣炫目的新車包圍下，到酒店或咖啡店“談生意”，是他們追求的“惟恐別人不知道”的范兒。據(jù)說這種范兒很像美國從高中直接進入NBA的年輕球員們，第一次領(lǐng)到薪水之后，用跑車標榜自己是多么的NBA（牛逼啊）的舉止。

富有的時間稍微長了點，就會拋開直接的物質(zhì)符號，用文化來“顯擺”自己的范兒。我曾經(jīng)和一個做海運的年輕老總聊天，他一身中西結(jié)合的打扮，舉手投足略有些老派氣度，言談中“非常偶然”提到他家原來住某某胡同，隔壁就是齊白石家，每到春節(jié)齊白石就送鄰里一些小畫……聊著聊著忽然一臉嚴肅，輕手輕腳地從上衣的懷里掏出一個油光的葫蘆，打開葫蘆珍愛地看著里面的一只蟈蟈說，“這可是個寶貝兒。”這種范兒我歸結(jié)為明清電視劇看多了的后遺癥，古人吟詩作畫不好模仿，懷里揣個蟈蟈就容易多了。其他的收藏翻新的明清家具和假古董的，都屬于這種范兒。

海歸帶來了西方的范兒。中英結(jié)合的語言自不必說，關(guān)鍵是要這樣解釋“這個詞我用中文不知道怎么說”，至于喝咖啡、吃沙拉、啃牛排、喝干邑、穿正裝、打高球，一定是熟練得好像從小就是這么長的一樣。但這個范兒不好拿捏，畢竟中國的生活氛圍還是以中式為主，弄得過火了就顯得別扭了。據(jù)說，西化的張欣和土鱉的潘石屹確定關(guān)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潘衣柜里的所有衣服清理出去。不過，老潘實在是一個農(nóng)民出身，他身上強大的農(nóng)民范兒戰(zhàn)勝了張欣的西方范兒。有一次在現(xiàn)代城碰到老潘帶了一群人走來，其指點他的房子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一個老農(nóng)夸耀自己莊稼的模樣。好在這個范兒老潘掌握得較自然，配合他一口甘肅普通話倒也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