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開（外二首）

劉曉麗，16歲，在《文匯報》等報刊發表詩作，著有中短篇小說多種，現為西藏農行職員。

我曾經貧窮

湛藍的天宇下

誰也看不見一絲幼小的飄動

我曾經富有

蒼茫的大地上

誰也不及我離天如此地親近

來自四面八方的

呼吸仰望和追尋

喜極而泣的淚水

輪回的聲聲鳴音

一面是嗷嗷不息的無窮召喚

一面是裊裊不清的煙雨蒙蒙

我在五彩繽紛的塵土之間

歡喜迷茫和隱痛

山與山相連起伏無垠游移不定

水與水相隔吟唱不停永無止境

我與我之間變幻多異

絲絲縈繞 飛揚

天穹下我翻飛得似一根線繩

惟一會飛的精靈

緊緊捆住自由的思想

和快樂的啼叫

這是生命最初的欣喜吧

把束縛看成一次醞釀

我從一處山尖邁向另一方云端

衣衫潮濕包裹著帶水的肌膚

像一顆剛剛出生的心

晶瑩剔透

足跡

我學會了用花瓣和葉片做成長靴

無論落在何處都有清香留駐

也學會了用巖石和時光作筆墨

書寫古老的變遷圖騰和蛻變

身體與身體相依一片混沌

直到有一天

龐大的渺小的無數生靈

開始將我的裙衫作為床帳

用來棲息和繁衍 破壞和再生

而后掠奪以致病體懨懨

而后脆弱導致規則叢生

才發現自己原本衣衫襤褸輕薄無形

尋找將歷史變成某種假設

一會兒涂抹一會兒重寫

過去那份隱痛是孕育的感覺啊

我第一次向天際發出呼喊

母性的 糾結的 帶血的

從此迷戀上這片土地

生長著會哭會笑的草根

更替著紅色黑色的沙壤

帶著沒有愈合的傷口

悄悄地隨附在雄山的腰間

為了一眼一眼看盡我的愛戀

無法阻擋的原始沖動

使我留下行行酸甜的淚水

人和樹草和土壤爭相允吸著

光陰流動的甘甜雨露

我輕輕地游走

像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神

指指點點問了無數個關于

何生何存的抉擇

當感動的淚水匯成江海湖泊

當潔白的肌膚皺作雪山險峰

我終于成為一條長長的白色飄帶

悠悠落下覆蓋著沉睡的村莊

吟唱

他伸出樹干一樣的雙臂

邊發出吶喊邊無限延伸

贊嘆生命的綿綿不絕啊

贊嘆天地的巍巍浩氣啊

他的眼睛發出青色刺眼的光芒

緊緊注視著夜與晝交替的天空

他的足腕從不停歇

系著脈管里劇烈的躁動

他的項頸間起起伏伏

碰撞著被擊碎了的寧靜

隨著漸漸來臨的黎明一起

寒冷焦熱震動

后來，人們是這樣記述

他似乎有著太濃的血在身體里流淌

需要一次壯觀的爆發而后恢復冷靜

如果說崇敬的起初都是這樣轟烈

我們因此而存在而愛而永生

碎巖上斷續記載著樹葉卷成的口笛

它曾吹響村落的早展

吹響他心里一聲溫柔的呼喚

屬于自己的音節

屬于贊美和答謝

像是一塊花布里可以隨意渲染的顏色

無數生動的手指開始瑟瑟彈奏

屬于億萬年的演變

屬于注定和創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文字

他的同樣隱藏在軀體深處

常常像工匠一樣挖掘

僅是為懵懂之后的釋放

為了因熱愛而無法壓抑的轟鳴

為了破殼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