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語的詩（８首）

有一天，當地球上只剩下人

門前栽兩棵人吧

就像道路兩邊的風景

把土填埋到腳踝

再澆上水

讓他把手中的傘具撐開

讓成千上萬的人到山上去

把土填埋到他們的腳踝

再澆上水

讓他們嘴里發出風的呼嘯

并把腰肢和上肢一起搖擺

有一份工作是做寵物

趴在地上跟隨人家太太

只需要使用一個單詞“汪汪”

當然插在屁股后的假尾巴得不時搖出狗的風采

會有人從山顛滑翔而下

比劃著鳥的飛來

而一群人簇擁成一朵盛開的大花

讓一個小孩在上面采集他們頭上的塵埃

奧維爾

奧維爾那么消瘦

赫布里底群島的農舍四面透風

沒有暖氣

他看見了1984

還有肺病

他死于咯血

一直

世界上所有的老大哥都在看著他

至今

沒有哪個老大哥的真理部能把他送進遺忘洞

雖然奧維爾早已化作塵土

柔軟的蚯蚓都能把它松動

蝴蝶鐵蝴蝶

這一面又轉向了太陽

在清晨

我看到網絡上的最新圖片

“貝·布托遇襲身亡”

一切我都清楚不過

如果走進路口那一家

那就只有稀飯辣糊湯

蒸的包子和餃子

幾樣小菜和調料

我完全可以列出清單

我清楚不過

遠方那個窗臺

麻雀嘰嘰喳喳

而另一個遠方

雄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迷茫

一些人的清晨就是一些人的黃昏

為什么要做一只鐵蝴蝶呢

曾有一只蝴蝶叫莊周

大理的蝴蝶泉有更多種蝴蝶

那些粉翅扇動著各不相同的圖案

臘肉

有一種臘肉切得巴掌那么大

方方正正

足有一指多厚

有些人總喜歡吃腌制的咸貨

巴掌大的臘肉經過了鹽漬的腌制

在太陽下曬成干枯的木屑

?在入口之前被密封進高壓鍋

蒸成碩大的肥肉

那些人用門牙切割用臼齒咀嚼

嘴唇上滿是油光

臘肉足夠大

有時能看見上面蓋的檢驗圖章

腌漬了

曝曬了

蒸了

有時能看見上面蓋的檢驗圖章

掛在鐵鉤上的白花花的肉

經那厲害的眼光打量

啪啪啪地蓋上檢驗圖章

掛上鐵鉤前

有一個過程叫做屠宰

屠宰之前應該叫做生命

言寺

言寺?

在這顆人類的星球上

自由飛翔

言寺是一座廟宇

廟宇是一根晶瑩的蛛絲

言寺輕盈地站在蛛絲上

言寺的纖指挑著一顆鑲白云的藍色寶石

重得所有人精加一起也測不出它的克拉

他們給寶石取名字叫地球

如果言寺把它捏破

流出的淚會是四個大洋?

露水般沾掛在蛛絲上

言寺如果彈出寶石

將會擊中太陽

撞擊需要撞擊的恒星落進遙遠的黑洞

我看見我在鑲白云的藍色寶石里

而寶石在言寺的指尖上

而言寺在我心里

始皇

始皇和所有開始

一樣有力量

甚至更有力量

箭剛離開弦上

可是昨夜他有過一次陽痿

向他宣示干擾力量

他看到算計的匕首

險惡的大鐵錘

他還不知道孫中山啥樣

地上的人

或是天上的恒星

都只有一程

搭載萬物的時間對誰也不買賬

一副黑臉膛

用正法眼藏，照《百年孤獨》

當羊皮紙被參透

馬爾克斯用一場大風卷走馬孔多

此非魔幻，真實不虛

七代生死，一鎮興衰

俱為文字方便，開示般若法門

點到為止，恰到好處

馬爾克斯當機立斷

一念之下，無常風起

再看馬孔多，哪里還有尋處

百年孤獨，竟是一念之間

念起念滅，念念相生

一念之下，萬念俱灰

此乃霹靂手段也

風景

我看見一棵樹

在小河的另一邊

就一棵

曠野在遠處的地平線彎曲下去

如果是海

如果有船

最先從那里升起的將是桅桿

只有一棵樹

在小河的另一邊

就一棵

如果在雪山

這里的藍天就會逆轉成玄黑的蒼穹

水中的云朵

和天空的完全一樣

婷婷玉立的樹

在小河的另一邊

就一棵

一動不動

云朵沒有浣成纖紗

蜿蜒的河的鏡子

風，收斂在心中

樹，一動不動

我不能顫栗

心也不能悸動

我屏住呼吸

風在心中沖撞

我想我要不要說話

釋放出我感受到的所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