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燕：被火線提拔的羌族姑娘

“地震后的第五天，我才有時間回家。一到我家樓前，我一下子就哭了。樓全塌了，一塊斷裂的樓板斜插在我面前的廢墟一角，上面有媽媽種的小蔥還綠油油的。我幻想著一切奇跡的可能爬上廢墟，卻看到媽媽住的房間地板都斷成一塊塊，上面還遺有一大灘血跡。我不停地叫‘媽媽，媽媽’……為什么我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站在人民大會堂的講臺上，共青團十六大代表馬曉燕忍不住有些哽咽。這個被火線提拔的北川團縣委書記，在12分鐘的抗震救災英模事跡報告中，得到了來自全國各地1000多名團代表們數次最熱烈的掌聲。

守護北川我的家

白上衣，灰裙子，黑鞋子。瘦瘦的馬曉燕一身素裝，胸前的團徽熠熠發光。這個漂亮的女孩很瘦弱，很難想象她就是在地震救災中沖在最前面的人之一。

在地震中，馬曉燕為救學生而受傷。來北京之后，傷口已經開始結疤。來北京時，這位愛美的27歲姑娘穿的白T恤和仔褲，還是別人捐獻的衣服。

5月12日，在北川縣委禮堂，為慶祝“五四“系列活動。共青團北川羌族自治縣委副書記馬曉燕忙前忙后地張羅著當地的青年創業大賽表彰儀式，300多人坐在禮堂里等候著14時30分開始的會議。

當時針走到14時28分時，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一時間，地面劇烈搖晃，主席臺的桌子被掀翻在地，禮堂頂部的木條呼嘯著往下掉，參加會議的部分學生驚恐萬狀地往外逃。

“不能亂跑！先蹲在地上，找東西護住頭！”包括馬曉燕在內的組織者和與會領導聲嘶力竭地招呼著學生，盡力避免踩踏事故。

馬曉燕站在禮堂門內指揮疏散，連自己受了傷也沒有發覺。趁塵土稍稍散去，她趕緊組織學生全部轉移。團員青年們拉著學生們的手，10分鐘后轉移到空曠的北川中學操場上。

“剛到北川中學，我頓時懵了。五層的教學樓全部垮塌，我聽見很多被掩埋于廢墟中的師生發出痛苦的呻吟和求救聲。當時根本沒有來得及害怕，就是感覺時間不夠用。我聽到哪里有聲音，就趕到哪里去用手刨，直到第一撥兒救援隊伍到達現場。” 馬曉燕到現在說起北川中學的慘景，都會緊張地握緊拳頭。

那一夜，馬曉燕沒有進食也沒有休息，一直守護著周圍的孩子們。她讓大家坐好，相互擁抱，相互支持。由于不斷有災民轉移過來，場地的承載量不夠。馬曉燕等人就開始招募志愿者，組織學生轉移，將遭受嚴重驚嚇的1200多名學生送往長虹集團。

經過一天的艱難路程，平安到達安全的指定地點。馬曉燕放心不下北川，又組織了100多名35歲以下未受傷的北川籍青年志愿者返回北川。正是這100多名志愿者為后來開展的全城大搜救發揮了重要作用。因為他們為不熟悉地形的外來消防部隊、地震救援隊伍和部隊官兵帶路，極大地提升了救援的效率。

看著解放軍將生死置之度外，搶救受災群眾的場面，馬曉燕說她哭了，那是非常復雜的淚水，既有感激之情，又有對遇難鄉親的悲痛。

而站在北川城外的山坡上俯瞰曾經的老縣城。山凹里，這座曾經美麗的縣城，如今有一半幾乎被滑坡的山體所覆蓋，僅剩的幾幢樓房以奇怪的角度矗立著。馬曉燕又哭了。“我們指揮部的電腦里，儲存了很多北川過去的照片。現在什么都不見了，完整的大樓幾乎沒有，全是廢墟，好想念曾經的北川。我是北川人，是北川把我養大，我必須守護好我的家，守護好我的父老鄉親！”

擦去淚水開始堅強

“今天是母親節喲！”

“我正忙著籌備表彰會，過兩天再給您補上。”

5月11日，馬曉燕的媽媽打電話她給開玩笑。原本計劃會議結束后，馬曉燕準備為媽媽買個禮物，做頓晚餐。

5月12日11時，母親又打來電話讓她中午回家吃飯。

“我兩點半要組織會議，工作忙，不回家了。”這句話竟成了馬曉燕和母親說的最后一句話。

在地震中，馬曉燕失去了包括媽媽、姑夫、叔叔在內的五位親人。

“我不是一個好女兒，現在只想對媽媽說一句對不起！那時候，突發的狀況下我根本沒有時間悲痛，因為必須做好災后重建工作，這是對生者的鼓勵，更是對死者的紀念。媽媽一定會理解我的……”說到這里，她的眼睛里含著淚水，聲音也哽咽了。

與馬曉燕一起參加救災工作的付渝川說：“在地震發生后的9天里，馬曉燕書記沒換過一件衣服，沒洗過一次澡，沒梳過一次頭。這個愛美的女孩一直忙著救災，平均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時。她在臨時成立的人力資源部里，不分晝夜地工作著。累了就直接打個盹，餓了就胡亂塞點餅干面包，病了吃幾粒志愿者給的藥繼續工作。她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所有離去的北川人，才能忘記失去母親的切膚之痛，才能忘記廢墟下的呻吟。”

5月27日，由于馬曉燕在本次抗震救災工作中，身先士卒搶救傷員，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在危難之際沖在一線，為全市團員青年樹立了良好的榜樣。北川縣委團委會討論決定報市委組織部，特別批準同意火線提拔馬曉燕為共青團北川羌族自治縣委書記。

“在危難時刻，組織賦予我這樣的責任，我就必須扛起來。我沒有覺得我是書記，我想的就是帶著志愿者去做對我們北川有意義的事！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對得起離去的親人和朋友，只有這樣，我能幸運地活下來才顯得更有意義！”馬曉燕堅定地說。

地震后到北川的志愿者有6000多人次，其中80％是“80后”。這些志愿者不顧個人安危，都要求到一線參加搶險救援的行為感動著馬曉燕，但是如何讓這支志愿者隊伍有效運轉，又考驗著年輕的馬曉燕。

看著混亂的場面，馬曉燕將志愿者根據特長分成醫療、心理輔導、清潔、物資供應協調、機動等組別，各組又分成若干小組。從每天早上7時開始，馬曉燕組織北川的志愿者簽到，聯系各組的組長，清點志愿者人數，并分配工作，陀螺般轉個不停……聲音嘶啞了，她就用筆寫。

“我非常感謝這些志愿者，以前會認為在溫室里長大的‘80后’，只會給頭發不停地換顏色，帶著大耳機，跳著hip—hop。但通過這一次突發事故，我看見了他們有勇氣去面對災難，有能力去處理災難中所發生的問題。他們自告奮勇的上一線，各個都是好樣的！”馬曉燕笑了，因為她也是這個年齡段的人，她還不習慣用一個領導的語氣去評價周邊的人。

就是這一批批志愿者在馬曉燕的組織協調下，在北川封城之后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們已經選擇了在板凳橋附近重建新北川，災民已經分散了好幾個地方，得到了妥善安置。吃的問題基本可以滿足需要，可是由于道路垮塌，我們和各個安置點到現在都是使用衛星通話，指揮部用的也是應急設施，效果不是很穩定。希望可以盡快修路，恢復通訊。” 馬曉燕介紹說。

“地震后，看不到電視。這次來北京開會，看見電視上一直在介紹北川，我的心情很沉重，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人關心北川。胡錦濤總書記安慰我、鼓勵我回去好好工作。來開會的很多團代表也紛紛聯系我，希望給予我們最大的幫助。連山東的小朋友也給我們送來了12米長的手繪圖畫。感謝領導，感謝人民解放軍，感謝所有的志愿者，感謝所有對北川有幫助的人，希望大家好好生活。我們北川人不拋棄、不放棄，我回去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建設好美麗的新北川！” 馬曉燕說，她會用行動來報答母親的愛，報答社會各界的支持與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