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在發怒時期（外二首）

大海在發怒時期，有人上岸了

有人乘坐木桅船遠走他鄉。

生活被大自然異樣的力量所改變

但人們沒有感覺到。人們

從海里打撈海帶。咸魚在臨海的

店鋪里一條條發霉。這是

南風潮濕季節。世界上每一個港口

都在發生同樣的事情。

它帶來陰影。這陰影如此顯明，

一代代承繼了島嶼傳說中的慘烈詩意。

姑娘們的婚事不會因此得以延期。

嗩吶手仍然撕心裂肺地頭疼

在酒醉中。大海在發怒時期，

鎮上的廣播喑啞了。惟一被打亂的

是女教師們的經期和她們

緊促的功課。鄉村與鎮子里

剛剛過去的事，一具死尸，全身

浮腫，不知從海上哪個方向飄來

并沒有迅疾得到應有的傳播。

當午后或夜晚降臨，大鳥在沙上

將逝未逝，滿布粗硬沙礫的鹽堿地

依然是稟賦天成的孩子們的耕作平原。

海洋之心

萬丈綠色海水都平靜猶如風暴。

梭子魚游弋在閃電的深淵。

女王的屋宇，山丘，白熾的光線

人世聽不見的語言和藍色灣流

都在遙遠之處呢喃自語。

推開窗欞，門。魚陣穿梭于

荒疏的空間。寫生和吵鬧的人群

在蜃樓上概嘆浩淼之水。

一場過去幾千年的記憶綴滿

你鮮艷面容的空白之菊。

我知道還有一個人來。在這里

我等了很久。有一個棚屋

建在海洋之上。親愛的，

是你嗎？來吧，這蒼老的柔情優于

世間所有迷人、儀態萬端的女子。

藍寶石的淚，水晶，不，

海洋之心！掛在遼闊、昏黃的

太平洋的帷幕上。一粒星辰，

搖動了滿海珊瑚紅的水光。

關于疾病和懷想的詩

當風響起。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我離開了藥鋪，手中抓著藥袋。

我聽見風：繞過墻角，繞過堤岸

像一根麥秸掉進云堆。

我想到靈魂還纏繞在家園的人。

如此不恰當地，固守著

一堆堆發黃的針葉。

既沒有憂懼，也沒有

突然間爆發的不可遏止的歡笑。

他們臉上雕刻著晴空一樣的

絕望。像綿軟的云朵，像浪

圍困著岬角。無數魚絲

日復一日，重復瑣碎的行程。

當風響起。無論颶風，還是

龍卷風，我都在微汗中默想

我的故土。那些泡沫一樣的人仿佛

劫持的麥秸被卷起，甩到了岸邊。

風，響起來。我聽見

灰暗的天空，像埋葬的

大理石發出哐哐巨響。

風像一把碩大的電鋸或刨木機

不斷地，從地底，從紫黑色的

大海深處，刨起一層層、一層層浪花。

張紫宸簡介：

張紫宸，７０年代生，南日島詩人。在《福建文學》、《莆田文學》發表詩歌、評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