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朋友，你好嗎
2008-12-31 00:00:00蘇瑋生
初中生學習·中 2008年7期
我想李曉暮忘了，每隔4年才會有一個2月29號。4年，又一個4年，現在的他在哪里，是否還記得曾經的約定？
1
初遇李曉暮那年的冬天很冷，2004年2月29日，我一直都記得。
在遇到他之前，我不知道數九寒天竟可以如春天般溫暖，亦如不相信可以遇到和我哼著同一曲調擦肩而過的人一樣。
在那一年，李曉暮顛覆了這些不可能，硬生生地闖進了我的世界。
2
我曾和很多人提過李曉暮。
我在干凈的紙上寫，他有溫暖的笑容，他十指纖長，他微微上翹的下巴把臉圍成了好看的形狀，他不愛說話，他喜歡唱歌，他，是我一直想念的人。
很多時候，我用大把的時間來回憶我們初次見面的場景，我總是在見到強烈陽光的時侯閉上眼，這個時候就算李曉暮站在我面前我也無從知曉。
更多時候我要用更多的時間想李曉暮的樣子。
我記得他很高，我記得他左邊臉上有一顆痣，淺淺的，我還記得他是個左撇子，還有還有……
4年，不過4年的時間，我就快把他的樣子忘記了。
3
我在電視機前看國外的天氣預報，我把聲音調大，努力聽，可就在這個時候屏幕出現了黑白條，我走過去用力拍機箱，5分鐘后，電視開始播廣告。這下，我失去了僅有的與李曉暮有關的訊息。
我躺在床上又一次回想和李曉暮初次見面的情景。
4
4年前，我的頭發留到鎖骨位置，我對每個人和善地微笑，左手腕上帶著一根紅繩。
我是在學校后花園遇到李曉暮的。
那天他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從校園的石子路走來。肥大的迷彩T恤，拖沓的褲子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
李曉暮走到我面前，擋住迎面的陽光，我瞇著眼睛抬頭看他。
“小朋友，你可不可以幫我看一會兒這個箱子？”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一直都記得。
我倔強地與他對視，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最后，他把這種沉默當成了默許，摸著我的頭說：“你真可愛，小朋友。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我是偷偷從家跑出來的，你不要告訴別人，這是屬于我們的秘密。”
我還是不說話，只是將箱子拉得離我近了一些。他滿臉帶笑地說：“謝謝你，我會很快回來的?！?/p>
3點，4點，5點，等得我都困了。
“小朋友，醒醒。”睜開眼，我看到了漆黑的天空和被路燈映襯成橘黃色的李曉暮的臉。
“你還在啊，我忙得忘記時間了，還以為你走了。”
我站起身彈彈身上的土，把箱子交給李曉暮轉身就走。他跑上來，說：“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臉憋得通紅，我笑著擺擺手，意思是告訴他沒有關系。
他說：“我請你吃飯好了?！比缓髮⑸砩系目诖藗€遍卻只找到5塊錢。他又把箱子打開翻出一支筆，拉過我的手寫字。
手被他弄得癢癢的，我咯咯笑，他也笑。
臨別時，他說：“一定要打給我啊。 ”
我還是不說話，一直笑。
我想等他餓的時候一定會知道我笑的原因。因為他箱子側袋僅有的面包被我吃掉了。
5
然后李曉暮就像安了和我相反的磁極一樣，總是出現在我周圍。
我經常可以見到他的地點就是天臺。
他總是一個人跑到天臺，雙腿懸空，面對陽光，手像鳥兒的翅膀一般張開來。巨大的風將他單薄的襯衫吹得鼓鼓的。身后浮云掠過。
我總是想，也許有一天，下凡的神仙會把他帶走，踩著云彩。
我趴在窗臺上，把手攏成一個圈，沖著李曉暮喊：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他依舊背對著我，不聲不響。
他還總去那個差不多被人遺忘的圖書館。
我每天都會坐在閱覽室最后一排的位子上，這個位子前面有一個大書架將我完全擋住，我可以透過縫隙看對面的人。
很多次我就是這樣看著李曉暮的，看著他被一個個縫隙分解成若干個小部分。
他總是習慣用左手拿東西，他不留長指甲，他的衣服干凈平整，他的右手帶著一根紅繩，和我截然相反。
有一次他彎腰系鞋帶，抬頭的瞬間正好與我對視。我心跳加速，他慢慢走過來，然后拿起我前面書架上的一本書轉身走了。
原來他沒看到我，原來他是看不到我的。
6
忘了有多少次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說那4個字。鏡子里的我滿臉羞澀，每次我都會手心出汗聲音顫抖地把那幾個字說完。
在李曉暮面前，我所有的驕傲都會在一瞬間潰不成軍。
我將處心積慮收集到的關于李曉暮的種種綜合起來得出了以下結論。
他的家庭富足，爸爸媽媽常年居住國外，有一個弟弟，也在國外。媽媽想讓他盡快出國，可是他不愿意，于是就拿著東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至今還在和媽媽對抗。
這樣的他，讓我丟失了僅有的驕傲。我無法再像第一次見到他那般倔強地看著他，也無法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笑。
所以我總是在慌忙逃離，逃離他出現的每一個地方，然后躲在他視線所不及的地方。
也許完美的他從未將我放在眼中。
我最喜歡開年級大會，因為這個時候，我可以毫無掩飾地看李曉暮。
他會站在會場門口維持秩序，有時也會為來晚的同學找空位子。
有一次，他站在我旁邊對里面的同學說：“請往里邊串一個座位，謝謝了?！彼牍习肷韼缀踬N到我的桌面上。他身上有好聞的洗衣粉香味兒。
可是他沒有看到我。
我瘦弱的身體被偌大的校服包裹得沒了模樣，即使和他面對面他也不會認出我來吧。
然后他站在演講臺的位置，開始說話。他凸顯的喉結一動一動，他會不時掃視底下，很多次，我以為他看到我了，可是，他的目光總是從我臉上一掃而過。
7
終于有一天我將那13位數字按了下去。
“喂，你好！……喂，哪位？”
我想說我是那個小朋友你還記不記得，可是嗓子像被卡住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我們僵持著沉默，最后我毅然掛掉電話。
有短信過來：“你是小朋友吧？”
我的手開始發抖，手心也開始出汗，按到回復的界面打了刪刪了打，一不小心一個空白短信發了出去。
“還真是小朋友，因為這個電話號碼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所以我猜應該是你?！?/p>
原來他還記得我，原來他沒忘了我，雖然只有那一面之緣。
然后我就迷戀上和他無聲的交流。我不再一想到他就面紅耳赤，我也試著對著鏡子不再緊張地說那幾個字，一直準備有一天會站在他面前一口氣順溜地說出口。
李曉暮，當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會臉紅，還是會一臉不在乎？
8
鏡子里的自己不再焦躁不安，我想我該告訴他了。
我將那幾個字寫在紙上，畫上好看的圖。
晚上，我發短信說：“李曉暮，明天我要見你。”
午夜2點，短信聲乍起：“明天我就要走了，早就想告訴你的，剛收拾好東西?！?/p>
“那好吧，祝你一路順風。”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小朋友?！?/p>
“我也挺喜歡你的，大朋友，呵呵。”
“你要賠我那個面包，你知不知道那天我都餓得不行了?！?/p>
“等你再回來吧，等下一個2月29號，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p>
“好。就這樣定了。那就再見了。”
“再見了。”
9
我想李曉暮忘了，每隔4年才會有一個2月29號。4年，又一個4年，現在的他在哪里，是否還記得曾經的約定？
其實我想告訴李曉暮的事情就是，那年，因為感冒病毒蔓延到了神經，我失聲了。我沒有辦法跟他講話，我一直在等待康復。
嗨，大朋友，你還好嗎？
編輯★歆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