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自己是一株爬山虎,盡管在寒冷的冬天里會凋謝枯萎,可是春天一來,就會恢復勃勃的生機,使勁往上爬。
A
我的世界兵荒馬亂
整個下午,夏淺淺都坐在操場邊,不說一句話。她抬頭看著天空。九月的天空純凈如水,有飛機像大鳥一樣飛過,轉瞬,就只剩下長長的尾巴。夏淺淺突然流淚了。她把頭低下來,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他們終于還是走了,只剩下我自己了。
有電話打進來。夏淺淺接聽。
“丫頭,你沒事吧?別太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p>
夏淺淺突然不可遏制地哭了起來。仿佛這么久以來她一直在等待這么一個聲音,好將那些忍耐已久蓄藏已久的淚水完全釋放出來。
“他們怎么可以這樣?我是他們的女兒啊,可他們誰也不要我。他們為什么不要我?林小年,是不是因為我壞得不可救藥了?”
夏淺淺在電話里哭了一個多小時。林小年只是耐心地聽她的近乎混亂的哭訴,然后用低低的聲音告訴她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聽著他淡然溫暖的聲音,夏淺淺慢慢平靜下來。
夏淺淺和林小年的認識比較離奇。夏淺淺在一次乘地鐵的時候丟了錢包,過了幾天她收到一份快遞,里面正是她的錢包。給她寄回錢包的人就是林小年,鄰市的一個中學生。起初他們通信,后來開始打電話,林小年就這樣見證了夏淺淺驚人的變化。最開始的時候,夏淺淺是陽光燦爛的孩子,連聲音里都透著滿滿的幸福。那時,她是被上帝疼愛的公主。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成了被上帝遺忘的孩子,爸媽只顧爭吵,眼里簡直沒有她的存在。她開始在打給林小年的電話里哭,她說他們總有一天會離婚的,我將是一個人的夏淺淺。
現在,這一天終于來臨。
林小年說,一切都會過去。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我們想象著當它來臨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崩潰,可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我們都能夠去面對。夏淺淺也曾以為自己會過得無比慘淡無比辛酸,可她還是安安穩穩地活著,至少,比預想的要好。
只是,她不再是那個在陽光下快樂地跑來跑去的女孩子了,她開始沉默,有時沉默到忘記自己的存在。她開始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吃早餐就出門,習慣在放學回家之后面對冷冰冰的房子,習慣在一個人的夜里入夢……
夏淺淺終究還是像爬山虎一樣堅強地活著。那些以前的歡樂就像是一場夢,從她身邊飄過。除了林小年的信和電話,夏淺淺感覺自己像結了冰一樣冷漠。
而林小年總是那么好,在夏淺淺迷惘得找不到路的時候,在夏淺淺悲傷得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他始終在她身邊。夏淺淺想象著林小年的樣子,他應該有光潔的額頭,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光滑的皮膚和堅毅的眼神吧。她相信,有一天,她和林小年終究是要相遇的。
B
3個人的邂逅
夏淺淺在某個下午以同樣一種方式遇見了莫北。莫北是她同校同級的學生。那天夏淺淺坐在去學校的公交車上,聽著MP3,看著窗外飛逝的人和車,沒有發覺下車時學生卡從口袋里滑落。
到了校門口,夏淺淺搜遍所有的口袋都找不到那張學生卡,她站在那里,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給,這是你掉在車上的?!蹦本瓦@樣突然出現在夏淺淺面前。
夏淺淺抬起頭,感激地看著莫北。莫北調皮地沖夏淺淺擠了擠眼睛。莫北是個高高大大的男孩,聲音里有濃濃的青草的氣息。他肯定是很幸福的孩子,就像蓬勃的向日葵那么燦爛。夏淺淺心想。
“我叫莫北,是你隔壁班的。我知道你叫夏淺淺,我們的家在同一個方向,以后我們一起回家吧,放學后我在校門口等你哦!”
放學的時候,莫北果真在校門口等著,看到夏淺淺的時候他正愉快地吹著口哨。
“走吧?!蹦睋屵^夏淺淺沉重的書包,背到自己肩上。
一路上,莫北不停地說話。
“其實我以前不叫莫北的。本來我爸給我取了個特好聽特有意義的名字,可是到了該上學的時候,他們教我寫自己的名字,誰知道怎么教我也學不會,氣得我爸直跺腳。剛好電視里正在播北京臺的節目,我爸就隨便說要不叫莫北吧,‘北’字好寫點,還別說,這回一教我就會了。 我爸只好悲傷地認命了。從此我就叫莫北了。”
最初,對于莫北的話夏淺淺都無動于衷,后來,夏淺淺開始無聲地微笑。
“其實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蹦笨粗臏\淺彎彎的嘴角,認真地說。
夏淺淺不說話。
夏淺淺還是習慣性地給林小年發信息。她在信息里說:有些人是不是注定要相識的?比如我們。今天我認識了一個叫莫北的男孩子,他那張揚的快樂刺得我眼睛發疼。我嫉妒他的快樂。
林小年的信息很快發回來:夏淺淺,你也要做快樂的孩子。
夏淺淺看著林小年毫不猶豫地發過來的文字,仿佛看見了電話那頭那個男孩嚴肅而真誠的表情。
不管怎么說,有莫北同行的夏淺淺還是活躍了不少,她原本就是愛笑的孩子。夏淺淺覺得自己像是西伯利亞的蝴蝶,經歷了嚴冬之后還是會復活的。
莫北仍然每天放學在校門口等夏淺淺,然后搜腸刮肚地講笑話給她聽。林小年的信件和電話仍然有規律地朝夏淺淺飛來。
可是,有些人,即使相逢,也注定要錯過。
放學的時候,夏淺淺突發奇想地決定走路回家。她家離學校不算遠,順著街道一直走,穿過長長的商業街,然后在一個有高大的法國梧桐的路口左轉,直走237步,便是她家所在的那個小區了。莫北無可奈何地做了她的小跟班。
深秋的道路有些蕭瑟,環衛工人再怎么努力都不能把那些落葉掃盡。夏淺淺突然想念起林小年來,毫無理由的想念。
然后,在那個有高大法國梧桐的路口,夏淺淺便看到了林小年。盡管她沒有見過林小年,可她堅信,那個微微仰頭、穿深藍色外套、帆布球鞋的少年,就是林小年,那個在她難過在她疼痛的時候一直用低低的溫暖的聲音陪著她的林小年。
他也看見了夏淺淺,遠遠地朝她微笑。夏淺淺飛快地跑過去,站在他的面前。
“今天下午沒課,想著過來看看你,就來了。我想你可能會經過這個路口的,你就真的來了。”林小年的聲音還是那么溫暖,他的笑容略微有些靦腆。
夏淺淺朝他微笑,就像一株盛開的葵花。
然后,林小年看見了夏淺淺身后的莫北。
“你好。我是莫北,夏淺淺的校友?!蹦钡穆曇粢蝗缂韧年柟鉅N爛。
“這是林小年,鄰市的?!毕臏\淺介紹。那一刻,夏淺淺笑得特別開心。仿佛,那些讓她憂傷的因素,都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那天,夏淺淺的手機一直沒有消息進來。
夏淺淺關了手機,然后做了一整夜的夢。夢里,有林小年和莫北,只是他們都是那么模糊,她的身邊,始終是空著的,她的心底也始終充滿了憂傷。
夏淺淺還是和以前一樣,上課,下課,對著莫北微笑,跟林小年通信,發信息。那個很久以前被割開的傷口,仿佛已經結痂,不再疼了。
她貪心地以為這樣的日子是沒有盡頭的,她假裝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
可是,林小年的信息越來越少。有時只是幾個字而已。夏淺淺問他為什么,林小年說:對不起。
她收到莫北的短信:夏淺淺,第一次在校門口看到你慌亂的樣子,我就在心里告訴自己,我要保護這個女孩。夏淺淺,不管你喜歡的人是誰,我都希望你快樂。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流眼淚了,做一個堅強的女孩。
夏淺淺只回了簡單的3個字:謝謝你。
C
我已經決定離開
夏淺淺平靜地給分別去了上海和香港的父母打電話,告訴他們她想出國讀書。他們很快幫她辦好了一切事宜。
離開的時候夏淺淺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去了機場。候機的時候,夏淺淺分別給林小年和莫北發了信息。
她對林小年說:林小年,謝謝你陪我走過那些最艱難的日子。我曾以為那些會是永遠,可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永遠的對嗎?我們都是好孩子,都不做虛無的夢。
她在給莫北的信息里寫道:莫北,謝謝你。我一直都希望自己是個幸福的孩子,可我不是,而你是。所以,莫北,請你答應我:無論何時,你都要陽光燦爛!
她在自己的日記里寫道:我希望自己是一株爬山虎,盡管在寒冷的冬天里會凋謝枯萎,可是春天一來,就會恢復勃勃的生機,使勁往上爬。
編輯★歆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