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8月的一天,有個美國男作家沮喪地寫下一段話:“戰爭的消息已經把我打垮了。我剛去探望了一個死了丈夫的朋友,又在街邊兒上買了一份報紙,頭條上寫:‘醒醒!美國’,每一份報紙都是類似的標題,提醒我這個國家在崩潰的邊緣,我們必須醒來,或者,誰知道呢。我盡可能讓自己進入戰備狀態:不逃稅,買戰爭郵票,對被納入演習體系不抱怨,戒了糖,不玩跑車,還找出非常難看的衣服穿上以顯得很愛國……可最糟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就是,每個人都盯著一個叫《神力女超人》(Wonder Woman)的漫畫書看,那上面畫著個一人足以抵擋千萬納粹的女人,也就是說本來應該被我們保護的女性,現在正在保護我們。”
這就是《神力女超人》誕生的時代背景,以及成年男性對它的反應(幼年男性就很不一樣,比方說這位作家的兒子,特興奮地問:她到底是一下子了干掉了日本兵,還是一一擊潰?)。那時候一些男性超級英雄鼻祖都已經誕生了:超人、蝙蝠俠、綠燈俠、閃電俠、鷹人……可這群不切實際的社會改良家仍舊不能挽回戰爭帶來的消沉,女性就被拉來披掛上陣。
“神力女超人”叫黛安娜,是個亞馬遜公主,平時她靠當浪漫小說編輯、模特、二流女演員做身份偽裝,一到關鍵時刻,就套上美國國旗剪裁的緊身衣,把胸擠得很大,立時就有了神力:光腿跑比火車還快,如果坐上她的隱形飛機就能賽過聲速,她力大無窮且百毒不侵,還戴一對絕妙的手鐲,可以像千手觀音一樣抵擋千萬發的子彈。
都說戰爭是人性最泯滅的時期,也是超級英雄漫畫最輝煌的時期。可現在超級英雄的繁茂更勝以往,對手也不再是納粹、前蘇聯、恐怖分子、黑社會幫派諸如此類……它們唯一的對手是:觀眾。這一年超級英雄片層出不窮、情節雷同到叫人厭倦。為了戰勝越來越難討好、審美越發疲勞的觀眾,英雄名單上開始增加新鮮的成員:人格分裂的壞英雄,同性戀英雄,黑人英雄……然后終于,輪到了女英雄。曾經在1967年被拍成過電視劇的《神力女超人》,馬上又要變成電影。
也不是沒見過女英雄,早年間的“貓女”算一個,可惜她在電影歷史中留下唯一的遺產是:奠定了哈里·貝瑞是爛片女王的基礎。烏瑪·瑟曼則在2006年化身為復仇的“女超人”,她穿著蹩腳緊身衣,施展功力叫男人出丑,可惜,她看上去非常小心眼,就像個笑話。也許這就是電影避著女英雄的原因——男英雄胸懷普世價值觀拯救的是世界,女英雄卻總是小肚雞腸跟男人繞不清。
看上去,神力女超人算是相當完美的女英雄:她獨立,富有力量,且對外界有興趣并具備普世價值觀,她還從來沒跟男人使過小性兒。但在她的創始人的嘴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威廉·穆坦·馬斯頓在1940年代解釋神力女超人為什么要穿成那樣:“她必須體現女性的柔美與順從,這也是女性的吸引力所在,甚至是和平唯一的希望:由女性來教會人們來享受順從和被束縛。”
還是說回到開頭那個男作家吧。他感到《神力女超人》的風行威脅到男性的地位,貶損了男性的力量,不得不去看心理醫生,很不湊巧,那是一位女醫生。她訓導他說:“不僅是孩子,任何年齡的人都需要個母性的人物,也許會不甘受她控制,離了她卻又感到不安。”男作家只好岔開話題:“你說說看,戰爭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呀?”女心理醫生答:“等到女性掌控了世界的那一天。”
(摘自困困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