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平：用音樂觸摸一條受傷的河流

一

曲有誤，周郎順。吳寧森導演的《赤壁》大規模地渲染了周瑜的音樂才華。諸葛亮來到東吳，在魯肅的帶領下去見周瑜。周瑜正在排兵布陣。諸葛亮說出了他的經典臺詞之一：這個陣法已經過時了。這時，笛聲響起，周瑜凝神細聽，而搖著羽扇的諸葛手指輕扣。士兵們也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牧童在吹奏笛子，似醉似癡。這時，周瑜提刀走向牧童。牧童的爺爺一時呆住，以為孫子擾了東吳演兵，招來殺身之禍。卻見周瑜拿到牧童的笛子，用刀在笛孔中旋了幾下，對牧童說：再試試。悠揚的笛聲再次響起。諸葛頷首。

趙季平先生說，《赤壁》他沒看，但民間牧童吹奏的那些東西，音不準是正常的，給人家修改是錯誤的，雖說不準，但是有味兒。周瑜給人家瞎改什么呀。玩的一個噱頭。

《赤壁》熱映之際，趙季平先生在山西采風。所以有了上面的對話。趙季平這次來山西，為一條河流而來，為山西的母親河——汾河，寫一首有張力的曲子。

二

曾經的汾河，住在詩詞曲賦中，住在美好傳說中，住在獨特民風中。趙季平說，采風除了大量地聽當地民樂，更重要的是了解汾河沿岸的地形地貌，民間傳說，民風民俗，歷史沿革，詩詞曲賦。靈感也許就隱藏在許許多多的不經意之間。

汾者，大也，汾河因此而得名。從晉地之根，到河津入黃，汾河全長716公里，是山西最大的河流，黃河第二大支流。汾河出寧武后流經6市40縣，在河津匯入黃河。

汾河水資源曾經十分豐富，漢武帝乘樓船溯汾河而行，作《秋風辭》：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蕭鼓鳴兮發棹歌。

李白盛年時曾在山西住過一年多，他和當時太原府尹的兒子元演是朋友。他們整天吟詩賞月，騎馬打獵，攜妓游玩。突然有一天，李白想家了，于是借汾河抒情：歲落眾芳歇，時當大火流。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夢繞邊城月，心飛故國樓。思歸若汾水，無日不悠悠。

從隋到唐、宋、遼、金，山西的糧食和管涔山上的奇松古木經汾河人黃河、渭河，漕運到長安等地，史書稱“萬木下汾河”。

直到上世紀50年代，郭蘭英在《人說山西好風光》的民歌中，唱出了“汾河流水嘩啦啦”的喜人景象。

我們需要借助這些詩詞曲賦想象曾經的汾河。

三

如今，汾河浪涌的盛景早已成了傳說。

現實中的汾河，傷痕累累。

對汾河源頭管涔山上木材的大肆砍伐，致使上游水量急劇下降。

大煉鋼鐵，大開荒，汾源植被遭到破壞，蓄水能力大降，水土流失嚴重，汾河水量也隨之遞減。

修建水庫、攔河大壩，致使汾河中下游河道斷流。

煤炭開采，更是對汾河水域的致命破壞。

工業廢水、生活污水，都是母親河身上血淋淋的傷口。

在太原、晉中兩地，河道斷流更為嚴重。冬春兩季，晉中汾河的河床上，只有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像是孤獨的往事。

以前汾河兩岸有許多泉水，如今連著名的晉祠難老泉，大詩人李白為之獻詩“晉祠流水如碧玉”的難老泉，也十枯了。

中國古代被稱為河東的運城，曾經是汾河的入黃口，如今，人們已經找不到汾河真正流入黃河的地方。

汾河實際上已成為一條污水奔流不到頭的死河。

“山西的官員們迫切想改變汾河的現狀。申維辰跟我講了很多流傳在汾河流域的故事，那些遠古的地貌和風土人情讓我很震撼，我也確實想為汾河做點事，這次來就是想為汾河創作一個有張力的曲子，讓汾河一直被傳唱下去。”趙季平說。

四

趙季平對山西并不陌生。

早在t991年，張藝謀拍攝《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時候，趙季平在祁縣住過幾個月。據說，《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音樂是趙季平在高燒中燒出來的。那是在喬家大院，恰逢大雪，趙季平感冒發燒躺在床上，腦子里全是京劇的過門，回旋著。趙季平退燒后就趕緊寫下來，張藝謀說：“真好。”

其后十幾年間，他多次來到山西采風，每一次都有驚喜，每一次都有意外發現：這里的好東西太多了，得用心去聽。

2004年，趙季平夜宿平遙古城。聽到了當地一個自樂班在唱晉中秧歌。“唱的人其貌不揚，使的樂器也很簡陋，但真是好。唱出了晉中秧歌的純樸和原生態的東西。我聽了一夜，非常激動，非常興奮。后來，在《華夏之根》的《古槐尋根》這一段落，派上了用場，效果非常好。”

大型民族交響樂《華夏之根》2004年底在北京世紀劇院進行了首場演出，一炮打響。目前已經在北京、上海、香港、山西等地演出多場，非常成功。海外反響也不錯。2008年7月，《華夏之根》包攬了第六屆中國金唱片獎的四項大獎：器樂類專輯獎、演奏獎、創作獎和指揮獎。

問我祖先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古槐尋根》撥動了億萬華人心中的思鄉弦。《古槐尋根》常常被眾多樂團拿出來單獨演奏。

五

2006年新年伊始，電視連續劇《喬家大院》在央視一套黃金時段熱播，全社會掀起了一股“喬家大院”熱。

《民族交響組曲——喬家大院》長達40分鐘，是趙季平對創下中國長篇電視劇收視率之最的《喬家大院》主題音樂的再創作。

《民族交響組曲——喬家大院》以電視劇《喬家大院》主題音樂為主線，分為《序曲》、《立志》、《愛情》、《商路》、《煉獄》、《遠情》六個樂章。

該組曲充分吸收了民間戲劇音樂元素，運用現代作曲技法，描繪了一代晉商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表現了他們節儉、誠信的商業品格，歌頌了他們“舍小家，為大家”的家國觀念。作品華美大氣，民族風格濃郁，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聽喬家大院王館長說，電視劇《喬家大院》播出后，來喬家大院旅游的人數急劇增加，這就是藝術對一個事物的影響力，有時候藝術對一個事物的宣傳是不可想象的。”提到這件事，趙季平依舊很興奮。

六

汾水清，則山西盛。山西省政府終于下決心治理汾河。

汾河是山西的母親河，重新讓“汾河流水嘩啦啦”是今年全省“兩會”上省長孟學農向山西百姓做出的承諾。

4月18日，孟學農主持召開汾河流域生態保護治理修復T作專題會議，研究并通過了《汾河流域生態保護治理修復工作實施方案》：要從維護山西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和增進3400萬三晉人民福祉的高度出發，舉全省之力，矢志不移、堅持不懈地扎實推進流域生態保護、治理、修復工作，盡快實現汾河流域內濕地和植被逐步恢復、地下水位明顯回升、生活和工業污水排放達標、保護區內污染源基本消除、水質根本性好轉的目標，讓母親河再現汾水長流、清澈見底的秀美景色，讓汾河流域成為林茂草豐、地肥水美、鳥語花香、五谷芬芳的理想家園。

這次實施的汾河流域生態環境治理修復與保護工程，上游側重水源涵養及保護，上中游側重水土保持和水資源合理利用，中下游側重開發利用與有效保護相結合，工程分為近期(兩年)、中期(五年)和遠期(十年)三個階段，最終實現整個汾河流域的自然生態基本修復，形成人水和諧的自然景觀，基本實現人口、資源、環境協調發展。

七

為了汾河，趙季平還會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找到那個最能撥動他心弦的點。

沒有什么比一條河流更能承載我們的情緒：喜悅，憂傷，悲憤，恐懼，思念，咆哮。

沒有什么比一條河流更能忍受我們的行辦：戰爭，傷害，勞作，污染，冷落，遺棄。

汾河流水嘩啦啦，是一條河流的常態，是一條河流尊嚴。

讓我們不要只是在夢中，在畫中，在音樂中，才能觸摸三晉兒女共同的母親河。

期待趙季平先生為汾河寫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