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陜西人。2007年7月,我回了一次幾年沒有回過的老家。
到家了,父母喜上眉梢,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我。一會兒拍去我身上的塵土,一會兒問長問短,生怕怠慢了我這位“貴客”。我說,都是家里人,干啥這樣看我。父母說,你今日回來,不知啥時又走,要好好看個夠。我說是胖是瘦都是父母的心頭肉。說到肉,我們家平時很少吃,除非逢年過節招待貴客才去割幾斤回來圖個喜慶。因為要生存所以只有在嘴上省,穿上省,看病也是能扛就扛,實在不行了再治。這回父母說啥也要買上幾斤肉慶祝慶祝。一聽到買肉,父親就張羅著要去,看著母親從箱子里拿出平時攢下的錢一張張地數著,我的眼淚就像瀉了閘門的洪水涌了出來,心就像針扎一樣……
我們兄妹兩個,父母給我的愛要比妹妹多,妹妹經常說父母偏心,不愛她。這次回家父母還是沒有改掉往常的習慣,親手為我夾菜。
我問起后院那新蓋的三間兩層樓房時,妹妹搶先說那是給我蓋的新房,我看到父母臉上那一絲微笑瞬間消失了。這房子的裝飾雖然比不上別家的精致,但建房也花去四五萬元,對父母來說這也算一項偉大的工程了。我問父親錢夠不夠,他說還有些。唉!這幾年在外打工除去吃用外,攢了也不到一萬元,建房子的錢都是父母大半輩子的積蓄。在農村沒房子娶老婆難,老爸平時愛抽煙喝酒,為了建房還特意戒了。
原本以為房子建好了,我也回來了,就有人上門來說媒,可事與愿違,還得勞父母東奔西走找媒婆。如今,農村請人說媒,沒有一兩千元的酬勞是不行的,還沒算上請客吃飯。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話雖如此,事成了彩禮就要三萬,對于我們這個家庭來說,蓋過新房,哪還有錢付彩禮和媒人錢。借吧,窮根子,誰借給你?為此父母愁在心里。為了抱孫子,他們給人打短工,每天起早貪黑忙忙碌碌,一個月就那么三四百元的收入,對兒女從來就是報喜不報憂。
一天晚上,我們全家圍坐在沙發上,都不說話,窗外明亮的月光灑滿小院,屋內地上小貓悠閑地把身子蜷成一個圓形,呼呼大睡。昏暗的燈光照出了每個人臉上憂郁的表情。母親最先打破沉靜,從房內拿出父親特意給她買的收音機,在手里擺弄著。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有幾次差點暈倒,我知道她是為了操持這個家才熬成這樣的。聽父親說,母親平時最喜歡收聽醫療保健節目,這次她一改慣例,收聽情感節目。那天我仔細地聆聽著,是說打工群體婚姻狀況的,我知道這是母親在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對兒女幸福的期盼,還有一種默默的祝福。我的心被父母博大的愛感染了,一陣酸楚涌上心頭,感覺自己太沒用了。平時少言寡語,不注重外表,25歲了連和女孩子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在男孩子中我是最失敗的一個。
又要離家了,臨走時,母親說要為我烙幾個餅,讓我在火車上吃。我執意不肯,說火車上那么多人,人家都是吃方便面、火腿腸,喝牛奶,我啃那干餅,很沒面子。母親說,能省就省,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早日能抱上孫子。我沒好氣地說,自從我回到家,你們成天就是抱孫子抱孫子的,你們煩不煩,大不了我打一輩子光棍。父親什么都沒說,只是用嚴厲的眼神看著我。母親溜下炕去,跑到廚房做餅去了,我看到母親眼角有淚光。
我不知道哪來的脾氣,發那么大的火,傷了父母的心。母親用塑料袋裝好為我做的餅,我依然不情愿地從母親手里接過放到行李中。
是父親送我上車的。天下起雨來,父親和我同打一把傘,當我發現父親衣衫濕透的時候,才感覺到那把不大的傘一直都在我的頭上。我上車了,他在車窗外對我說,孩子,你在外也找找吧,我們在家里也給你活動活動,有了結果我們就通知你,你不知道,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你母親急呀。車開動了,我看著父親瘦小的身子,想起母親的嘮叨,禁不住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了下來……
如今,我回到公司有些日子了。每晚下班后無處可去,獨自漫步公園或街頭,看著成雙成對的人來來往往,不禁感嘆:天下芳草無數,為什么我就追不到?我該如何解決這樁讓全家人都操心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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