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災幫我堵住一個女朋友

一

長途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爬著，像受傷嚴重的動物一樣。不知道司機上哪找來鐵鏈裹在車胎上，要不大巴連一步也不敢動。我睡在長途大巴的上鋪，此時此刻只能祈禱天上的雪就快點傾泄完畢，讓我好趕在春節前順利回家！雖然我上車前是歸心似箭，但現在卻沒有那么激動了，一是雪實在太大，車確實走不了，二是因為我遇見了她。其實一路上每當想到自己什么都準備好帶回家了，就是沒有女朋友——這是父母對我回來前提出的惟一要求，眼看是很難復命了。這讓我心里愁云滿布，心情和窗外的天氣一樣惡劣。

窗外的雪紛紛揚揚，車里的氣溫也很低，大家都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睡在我下鋪的是一個女孩，她唱著流行歌曲，聲音很溫柔，有點像王菲。她的歌聲溫暖著我冰冷的全身，聽著她的歌聲就能想到雪萊的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這樣的心態讓我感覺身體更溫暖。

我忍不住和她聊了起來，這么一聊，發現非常投緣。我這幾年一人孤獨在外，珍藏在內心里的成功失敗，全部都拿出來和她交換溫柔。我本是一個話不多的人，但是遇見她，我感覺變成另外一個人——這種感覺像戀愛，戀愛容易使人迷失方向，此時此刻我也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我。其實，我之前參加過很多次相親，但沒有一次成功的！想不到風雪幫我堵住一個女孩子，大概是上天有意給我安排一次相親——以雪做媒。

二

前面的車動彈不了，我們也只好停下來。整天都是司機不耐煩按著的喇叭聲，不同的喇叭響成一片，像沒有人指揮的交響會，讓人難以休息片刻。

半夜她把我叫醒。車上有點黑，我看不見她的眼睛，只是感覺她好像有話對我說，但又不好意思說。我能想象，她用當地部隊送的軍棉被把自己包成一個大粽子，她呼氣的時候，就像粽子剛從蒸籠里拿出來一樣，很誘人的。

好半天，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用她小得我近乎聽不清楚的很嗲的聲音，說：“我想對你說三個字！你猜？”想對我說三個字？我一下子就想到“我愛你”，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有女孩主動向我表白。為了不吵到車上的其他人，我叫她湊在我的耳邊說。又等了好半天，她還是開不了口。我一再鼓勵她，她才嘟起嘴，貼在我耳邊吐出三個字：“上廁所！”——蚊子般的聲音，讓我當場有點眩暈——但我肯定，這些天的相處，她說話的語氣，給我感覺我早已是她的男朋友了。我當然當仁不讓，陪她下車去找廁所。

凌晨的冷風像餓壞了的千萬只野狼，一看到有人下車，就像嗅到了人的血腥一樣，風馳電掣般沖上來直往我們身上撕咬。我倆只能緊緊地挨著，踏在已經結冰的高速公路路面上。這時候，我很想伸過手去溫暖她冰冷的小手，但我不知如何開口。突然，她伸出她的小手，放在我有點暖的臉上，問我冷不冷？然后，她那雙小小的手又握住我的手……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了夏天的感覺。我們沿著收費站的方向走，邊聊邊走，最后終于看到收費站里不是很亮的燈光，但有點像家的感覺。

三

第二天一大早，車還是停在原地。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輕輕地拍醒，我很不情愿地睜開雙眼。她抱著肚子喊餓，問我有沒有吃的？看到她那很無助的眼神，我笑了，起身把我包里惟一的一盒餅干拿出來，她很快就把它消滅完，然后滿足地對我說謝謝。

我這時開始為中午吃什么發愁，難道要吃那20元一個的方便面嗎？但此刻好像別無選擇了。但臨近中午，很多武警官兵突然像天降神兵一樣到來，給我們送上熱騰騰的饅頭和餅干。而車窗外非常熱鬧，我下車看到一路成千上萬的武警官兵，正在高速公路上忙著清冰去雪……我知道我們不用多長時間就能安全到家了。

四

經過武警官兵們的奮力清雪，整整的一天一夜，我們的車終于得以在高速公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駛了，雖然速度依然很慢，但我還是聽到車上旅客們難得的歡聲笑語。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爬行，原本兩天的路程，我們整整走了一個星期。這些艱難的日子，我和下鋪的她相互幫助，相互取暖。

快到終點時，我試探性地問了她一句：“下車后，先去你家？還是去我家？”她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你家啦！”

責 編：宋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