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你好!
十年了,我們兄弟闊別整整十年!一直在異鄉漂泊打拼的你,是否過得如意?現在,我也身處他鄉異地,時常會在夜空下靜靜地思念你。而每次伴隨著思念涌入我腦海的,是我們苦澀的童年和那些灰黑色的過去……
記得小時候,家里很窮,窮得像一把沒有布的傘。我們家的大米飯總是不夠吃,每天的飯都得摻和其他雜糧,干一頓,稀一餐,一年之中,只有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吃上一碗白凈的米飯。母親受不了這樣貧苦的生活,狠心拋棄這個家,扔下我們兄弟遠嫁他鄉。
父親為了讓我們能吃飯,能和其他孩子一樣上學,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地拼命辛苦勞作,終因勞累過度,積勞成疾,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帶著深深的遺憾和眷戀,追隨朵朵飄飛的雪花去了另一個世界。15歲的你、11歲的我成了孤兒。
父親去世后,你不再上學,而是拿著父親用的農具,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干起了農活,用瘦小如柴的身體和單薄的肩膀苦苦支撐我們搖搖欲墜的家。
沒有了父親,我們的日子更苦更難,總是東家借鹽,西家借米,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每次吃飯時,你總是先給我盛滿,只留一點給自己。對于一個正在長身子、又要承受繁重農活的孩子,這一點點少得可憐的食物,絕對滿足不了你的體能消耗,可你寧愿自己餓著,也要讓我吃飽。哥,你知道嗎?多少次,我都是淚水摻和飯一起咽下去的。
后來,我們那貧窮的山村開始陸續有人背井離鄉到浙江一帶城市去打工謀生。你為了能夠供我繼續上學,也加入了這長長的打工隊伍,踏上了前程未卜的打工之路。
臨別時,你含著淚對我說:“弟,你只管好好讀書,田地的事就不用管了,我出去掙錢回來,咱們就會過上好日子了。”未等我說什么,你便轉身匆匆上路,沒有回頭。我知道,你不敢回頭,回頭定然是滿臉悲傷的淚水。
我們都沒想到,你這一去就是十年。為了順利地供我完成學業,你節省下路費;后來又為了我們早日擁有一個像樣的家,你一直不曾回家,于是,我們也就十年不曾相見。
初中畢業時,我沒有考上重點高中。我寫信告訴你,你并沒有埋怨我,而是要我去學一門技術,以后到社會上好找工作。我聽從了你的建議,到省城一所技校學習焊工專業。在技校三年里,每年開學前,我總能及時收到你寄來的學費。我感覺到那匯款單好沉,不是因為多,而是我知道,這是你加班加點一分一分掙來的,這更是一份哥哥對弟弟的愛,所以,我沒有亂花錢,別的同學吃5塊錢有肉的菜,我只買一塊錢白菜。夏天,同學們都吃雪糕,喝冰水,無聊時去上網、打游戲,我也沒去,我把能省的錢都省下來。每年清明節,我就請兩天假,拿著省下的錢買些東西,坐幾個小時的汽車,再走上幾個小時的山路,回去把父親墳上的野草一一拔掉,再添上些新土,跪著磕六個響頭,其中三個是替你磕的,然后坐在父親沒有墓碑的墳邊,吹著父親用竹子為我們做的那把短笛。這些,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怕你傷心,怕你落淚。
技校畢業后,我沒有去浙江找你,而是和幾個同學帶著青春和夢想一起來廣州闖蕩。幾經波折、歷盡磨難后,我終于進了現在的空調公司,做了一名焊工。雖說夏天燒焊熱了點,工件較重,但這里工作和工資都比較穩定,所以,我一直做到現在。
哥,五年多了,這五年,我也把掙的錢都存起來,想到時候回家,把咱們家那間冬天狂風四處亂竄的木屋拆掉,蓋上一座小洋房,以后咱們就不用擔心夏天隨時都會降臨的大雨,不用再懼怕嚴冬里瘋狂而刺骨的寒風了。哥,你說好嗎?
此時此刻,淚水已打濕我的雙眼,模糊了視線。哥,請你一定記住,無論回鄉的路有多長,腳步有多么沉重,今年一定要回家,讓我們這對歷經風霜飽受苦難的兄弟在闊別十年之后的春節相聚故鄉。
弟弟
2008年3月20日
(作者系本刊文學培訓班學員)
責 編: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