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時，才知她的珍貴

那年夏天，我和咩咩的感情幾近破裂。

無數的事情，仿佛從天而降的大石那樣忽然砸下來，砸得我們猝不及防。那天咩咩興高采烈地給我打電話，說她終于被一家大型跨國公司錄用了。這是個好消息。當時我們都很興奮，商量好回家做火鍋一起慶祝。

但在兩個小時以后，咩咩打電話給我，哭著說她的職位被另一個應聘的人頂了。那個女的比她學歷高，比她有經驗，人也比她漂亮。人事經理在面試結束后兩個小時之內就把咩咩拒之門外！雖然多拿了一個月薪水做補償，但是那種赤裸裸的欺凌，讓咩咩當時說話都帶上了哭腔。

其實我知道咩咩當時的意思。談朋友也好幾年了，雖然沒結婚，但是平日里的接觸那么多，我怎會不知道她的想法？她是希望我過去鬧一次，最好能把事情鬧大，給她出一口惡氣。

不過我自問這件事做不出來。雖然的確是那邊公司理虧，但是他們已經按照合同規定干凈利索地付了違約金。我還有什么理由去替咩咩“伸張正義”呢？咩咩難道能拿回這份工作嗎？

我沒理會咩咩的求救電話，只是告訴她，有事回家再說。

那天是我自從和咩咩談朋友以來，所爆發的最大一次爭吵。咩咩的核心直指我沒去援救她這件事實，她說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從中可以看出，我哪里像什么男人，完全就是一攤軟塌塌的鼻涕蟲！

那天我們吵得一塌糊涂，而且還動了手。雖然沒人受傷，可是這在我們兩個心中劃了一道重重的傷痕。一氣之下，我跑出了家，決定去睡辦公室。

出乎我意料的是，辦公室里并不是空無一人。我還有個女同事在加班。說是女同事，其實是以前學校里就認識的小師妹，還曾經和我談過一段很短的戀愛。不過后來我有了咩咩，就對她的柔情佯裝不知。不過那天，鬼使神差一般，我同她聊了整整一夜。現在想來，可能是想從另外一個方面找回自信吧，或許也有點兒想給咩咩點兒顏色看的意思。反正那天晚上，盡管我的理智不停地告訴我:說多了，該停下來了，但我還是像中了邪一樣，說起來沒完……

我不知道這算什么。從電視上看，這叫“劈腿”，就是腳踩兩只船的意思。我安慰自己說，這個不算劈腿。因為從那件事情之后，我和咩咩已經很久都不怎么說話了。雖然咩咩也曾經有過幾次想主動和我和好，但我總是冷冷地告訴她:我不原諒你！

終于有一天，當我回家時，發現咩咩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只留給我一個空蕩蕩的衣櫥。這樣也好。大家眼不見，心不煩，總是少些爭執的好。

沒了咩咩，我的日子逍遙了起來。我的辦公室戀情發展迅速，但在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卻總是會想起咩咩。

再知道咩咩的消息，已經是兩個月后的事。一個咩咩的同事忽然打電話給我，讓我趕到醫院去。到了醫院我才知道，原來咩咩今天從外地回來，她坐的車子拐彎時翻出了路面，現在人正在手術室里搶救。

那一刻我全傻了。我坐在外面大廳的椅子上，椅子冰冷。我似乎只能聽到旁邊的人走來走去，皮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她是我所認識的人里第一個進醫院的。我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一扇大門會把我和她就這樣隔開。我的腦子里，無數記憶像潮水一樣涌進來。我和她第一次見面，我第一次握她的手，她第一次把頭靠在我肩膀上。我們兩個坐在沙灘上一起看落日，看完落日再相擁著一起看朝陽……我陪她過的第一個生日，她陪我過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叫她咩咩，她叫我喵喵。因為她屬羊，我喜歡貓……

我哆里哆嗦地從包里掏出筆記本，打開準備寫東西。過去那幾年我對她的欣賞和溫柔的愛意在那一刻充滿了我的心。我只能靠在紙上亂寫亂畫才能平衡我的心境。我沒辦法想象，如果我的生命中真的沒有咩咩，我該怎么辦？

一個醫生匆匆從手術室走出，對我身邊坐著的另一個男人說:你的妻子手術已經做完了。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我們保不住她的腿。他話里的冷靜和冷酷，讓我心寒。我知道，咩咩也躺在這個手術室里，一個小時之內，醫生也要通知我手術的結果。我一下子感覺到了自己的脆弱。雖然我們有過爭吵，但我心里知道，我還是舍不得咩咩的。離開她，只是為了從另一個方面證明我的價值。

后來咩咩的手術很成功。那次車禍留給她的只是左腿膝蓋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和陰天下雨時的酸痛。趁著還沒有什么不可挽回的錯誤之前，我和辦公室里的小師妹談清了，果斷地分了手。然后跑到咩咩的樓下，和她一起把她的行李都搬回了我的小窩。是的，我們決定還是重新開始。因為我知道，當那一刻我發現自己要失去她時，我才真正發現了她的珍貴?；\罩在我心頭的迷霧，仿佛被海風吹開了似的。我和她，我們以前一起走過了無數苦難和艱辛，我們共同面對過無數挑戰。那時，我們激情澎湃。

當我以為這種激情永遠消失再也不會重現時，我才發現，當我面對著可能再也無法失而復得的東西時，這種激情依然會煥發出來，閃耀光彩！

圖/劉小芳 編輯/蘆淼

henker@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