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夜,靜靜地沉入了夢鄉,只有偶爾的狗叫驚醒一窗月光。
林蜷縮在被窩里,抱著雙臂,裹緊被子,試圖用體溫溫暖自己。已經半夜一點了,丈夫還沒回來。
丈夫是項目的總工程師,每天都忙到林睡了一覺后才回來。在這個臨時的家里,林常常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不被人呵護,更沒有施愛的對象。丈夫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真的很累,累得回家倒床就睡。林給丈夫洗腳的時候,總是輕而又輕,怕驚他的夢一般。孩子不在身邊,為了工作,只好把她扔在遙遠的北方小城,讓母親帶著,再回家時還不知認不認識自己。
“高處不勝寒”,隨著施工隊伍來到這個工地后,林才真正體會到它更深的含義。林和丈夫都是常年在外的鐵路施工人員,現在的項目就在高高的山上,這條路要從山上穿過去的,他們的到來,使得山里的一切都沸騰起來,包括這里的山羊和野狗。記得這里的馬第一次見到汽車竟然狂奔起來,就是山里的人們也只有一少部分見到過汽車,更別說火車飛機。這里的一切都帶著原始的純真和古樸,但同時也給走南闖北的林以說不出的冷落。
已過午夜,丈夫回來了,他挨著林很快便進入了夢鄉。林睡不著,她想起了僅僅幾個月大的女兒。林清楚地記得,在她返回工地的那天早上,女兒第一次沖她笑了,雖然只是沒有任何表情地張了張嘴,林還是堅定地認為那就是女兒的笑。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林毅然地走出了家門,頭都沒敢回一下,坐在車上,淚水才無聲地流下。每天晚上,女兒都以各種姿態出現在她的夢里:哭的,笑的,或者是鬧的。林以前沒有血脈相承的感覺,但是現在林始終覺得,女兒是和她血脈相連的。
林緊緊地挨了身邊的丈夫,用手摟住了丈夫的腰,漸漸迷糊起來,她真的很累,不光是那些工程數據讓她累,更累的還是她的心。
突然一聲清脆而又稚嫩的“媽咪”穿透幽靜的山夜,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誰家的孩子在叫媽媽呢?林以為是幻覺,屏住呼吸仔細聽:“媽咪,媽咪——”是的,是個小孩子在哭,在找媽媽。林推醒熟睡的丈夫:“聽,是誰在喊媽?”丈夫一下子醒過來,他用手摟了摟自己的妻子,知道她又想孩子了,他睜開了眼聽了一會,又把眼睛閉上說:“別瞎想了,是只小羊。”
“可是我聽著像個孩子。”
“別胡思亂想。”丈夫更緊地摟住了林。“快睡吧!一點半了,明天我還得去處理塌方區的事呢。”
林摟住了丈夫的腰,把臉埋進了丈夫的腋下,淚水不自覺就涌了出來。
“我想孩子……”林忍不住哽咽。
疲憊的丈夫抽出手擦了擦林腮上的淚水,“睡吧,睡吧,年底就回去。”嘟囔著,又睡過去。林多么希望丈夫能摟著自己,吻去臉上的淚水呀,從前他可是最看不了自己流淚的。
“媽——咪……”一遍遍叫著,好像可以聽到腳踩土的腳步聲了,它一定是在山路上來回地奔跑,尋找媽媽……林起身,抓起床頭衣服。丈夫又一下子醒了,伸手抓住了她。
“真的是只小羊羔子呢,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了。”說完緊緊地摟過林,開始吻她的脖頸,那可是林最敏感的地方。
“不睡了,咱們在這兒再生個,好不好?”丈夫打趣地逗林。可是,林一點興趣也沒有。
“女兒應該開始學說話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叫媽媽呢。”林自言自語道。說了半天,沒聽到回應,定睛一看,丈夫不知什么時候早已睡著了。
“媽咪——”這聲音被山風送出了很遠很遠。在黑暗的夜里顯得有些凄涼。
林再也睡不著,自從來到這山里,她就有點失眠,看來今晚又要一宿到天亮了。
林突然感覺山里的夜真的很冷,雖然是在七月。她緊緊地挨向丈夫,借著朦朧的月光,定定地看著那張疲憊又熟悉的臉龐。
天快點亮吧,到了忙碌的工地上,就不會這么胡思亂想了。“媽咪”聲漸漸遠去,林仿佛看到了天邊的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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