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的夢里有焰火。焰火在舉世矚目的“鳥巢”燦爛。
如果說,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總導演張藝謀的風格是——用世界話語講述中國故事;那么,視覺特效藝術總設計師蔡國強的風格則是——炸響歷史亮點以實現中國夢。
跨越古今滄桑的歷史足跡,二○○八年的中國笑逐顏開喜迎八方賓客,奧運五環終于在空中緊緊相扣。一時賢能麇集。好一個蔡國強!他說:“我把盛典當成藝術來做,很希望取得一些突破……” 果然,火藥是他的突破口。焰火是他的藝術之夢。他的心比焰火燦爛。
蔡國強是近年國際藝壇最受矚目的中國人之一,他的藝術創作對西方藝術界產生了巨大沖擊波,西方媒體稱之為“蔡國強旋風”。他在一九九九年榮獲威尼斯雙年展的金獅獎,成為中國文藝界在國際上首位獲得這一獎項的藝術家,該獎也是中國藝術在國際大展中獲得的最高獎項。近年來,他成功地將火藥應用于藝術創作,為中國藝術走向世界闖出了一條獨特的道路,更是讓人刮目相看。
筆者曾有幸參與蔡國強的“爆炸”活動。且讓我們追尋他藝術人生的足跡,探索那焰火為什么如此燦爛吧——
時 光
一張別致的請柬:火藥炸出的若干洞眼,焦黃似土又淡黃如花,悠然映襯著“時光——蔡國強和資生堂2007·6·23~8·12”的字跡。
蔡國強在籌劃北京奧運活動的百忙中,抽空赴日本做這次“時光展”。
東京。六本木。蔡國強通宵達旦。時光走過他那高高的顴骨,落在那雙不大卻炯炯有神的眼睛里。
火藥畫之猛與資生堂化妝品形象之柔是對立的,但二者之間有沒有結合點呢?哦,結合點就在于:對美的意識、對創造力的不斷追求。
一幅幅草圖描畫出來了。蔡國強眉頭舒展,但隨而眉尖躍動:從草圖到作品還有一個成長過程呢。這過程往往超出構想,給你帶來驚奇。有人說蔡國強的藝術就是“亂搞”。沒錯,他喜歡的就是火藥畫的那種不定規,那種自由自在的陌生化效果。
翌日。橫濱。靠海的一個大倉庫里?;鹚幷懥耍瑹熿F繚繞之中,題為《春、夏、秋、冬》的四幅火藥畫誕生了……
冬:愛情故事
這一天,筆者抵達繪畫現場的時候,大倉庫的水泥地板上已經鋪好四大張日本特制的麻宣紙。蔡國強正在配火藥,就像下中藥似的,這一種下一撮,那一種下一點。
他舉起黑色的食指,比劃了個大夫的動作:你看我下中藥,但效果好不好,要喝完了才知道。火藥制作像做愛,基本是一次性的,不像畫油畫,覺得不好可以再改。
說著,他劃了根火柴試火藥,說是很久沒用日本火藥了,怕手生。
說來也是,蔡國強離開日本轉眼就十來年了。日本是蔡國強現代藝術的“充電區”和成名地。一九九五年他獲得日本文化藝術獎之后,就作為日本與美國交流的藝術家前往紐約,而后在西方炸來炸去,不亦樂乎。一九九九年獲第四十八屆威尼斯雙年展國際金獅獎,二○○一年獲美國歐柏特藝術獎,二○○五年獲國際藝術評論家協會最佳裝置作品及個展獎,并連續多年被英國權威藝術雜志《Art Review》評為世界藝術界最有影響力的百位人物之一。
蔡國強成了世界名人了!不過在我這個老朋友眼里,他可沒變。依然才氣加正氣,純樸透幽默。此刻他精瘦而遒勁的骨骼撐起寬松的工作服,依然是一副“中國氣派”。“不錯,你就是加入美國籍,你還是中國文化的人?!彼世蚀笮Α?/p>
蔡國強,一九五七年生于福建泉州,一九八一年至一九八五年就讀于上海戲劇學院舞臺美術系,一九八六年底赴日本留學,就讀于國立筑波大學綜合藝術研究室,一九九五年移居紐約至今……
此刻眼見他頭發白了,而且稀薄——歲月畢竟留下了無情的痕跡。
蔡夫人吳紅虹說,他這人就是這樣,“一生懸命”(日語拼命的意思),一天要畫完四季。而且從小幅的“冬”畫起,“冬”的畫面比“秋”要小一半,而他卻把最大幅的“秋”留在后面制作——留在我們都跑不動的最后……
“你呀,這就不懂了,從冬畫起,如果弄糟了,還有緊跟的春天呢!”蔡國強的話里帶有濃濃的閩南口音,更帶有淡淡的哲理。他說紅虹“不懂”時,眼神中分明透著憐愛。
紅虹睨了他一眼,笑著說,他說冬天代表我們剛到日本時的心情,我們是在一九八六年冬來日本的。那時真冷?。∧菚r日本真富可我們真窮,可他就是不愿去打工賺錢,而要堅持搞藝術,開頭嘛只好挨餓了。記得梵高嗎?大凡畫家,都得挨餓,餓得老想畫紙要能變成餅就好了。還有,餓的時候最討厭烏鴉叫,偏偏東京烏鴉多!烏鴉狂叫冬天的寂寞……
噢,我看到用紙板剪出來的一群烏鴉,被蔡國強任意擺在麻宣紙上,然后撒上火藥壓上磚塊。
“點燃時磚頭能產生壓力,有利于引爆。”蔡國強說著,扣動打火機,點燃導火索!只聽到“咝咝咝”火星竄動的聲音,頃刻“噼里啪啦”火藥歡炸。
身著一身紅的紅虹,像一顆火苗在蔡國強的指揮下蹦來蹦去。一聲聲閩南語“阿哥”的呼喊,依然情意綿綿……
想當年,她跟他學畫,經常敲響后窗:咚咚——阿哥,咚咚——是我,咚咚咚——我愛你……
而后一聲阿哥萬里行,她跟著他“硬坐”去大西北。為了節省開支,一天啃一塊新疆“馕”—— 一種硬如石板的大餅,得靠在火車椅角使勁砸成碎塊后,就著開水慢慢嚼。
“阿哥,”她頑皮地沖著他樂,“這回我們會長出新模樣吧?你不是說 ‘營養’不同會長成不同的藝術風格嗎?”
“怎么樣?苦怕了吧?”他不由得心疼起這位美麗純情的泉州姑娘來。而她睨了他一眼,只顧有滋有味地啃大餅……
大西北之行,他們畫了五十多幅油畫,拍攝了大量膠卷資料。
三個月后回到泉州小小的畫室,他頭一回牽過她的手,撫摸著她沾滿油彩的纖纖十指喃喃低語:“畫畫太難,我們談點比藝術容易的事吧?!逼鋵?,這事并不容易,由于父母不幸的婚姻,他在客客氣氣的冰冷中,格外渴望愛情的溫暖。
他感覺她溫柔的手微微一抽。一陣靜默。
“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嗎?想一想,三天后回答?!彼阉囆g的簡化原則用到求婚上來了。她突然哭了起來。陽光也在海風里哭著跑走了??傻诙煲辉缢团芑厮纳磉?,她怕他等急了傷身子??刹??男人必須受到女人的呵護,才能成為完整的世界;藝術必須受到愛情的呵護,才能成為世界的藝術。
可不?有時候,她是一團火,在阿哥的畫里燃燒;有時候,她又成了滅火人,恰如此時此刻,她兩手拿著白布團,脫下鞋跑到畫上撲火星,可以說是“奮不顧身”呢。
轟,砰砰……一場火烹烏鴉的盛典?;鹚幗o我們帶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冬宴。冬天從此不再寒冷。冬天竟然如此美麗。
冬的效果炸出來了。作品不單是寫實的,更是抽象的。冬天是冷酷的。但只要有火,便是一個積蓄力量的季節。
冬天之后是春天。驀然,我明白了蔡國強從“冬”入手的用意。
狂響之后是沉默。我看到蔡國強又陷入了沉思。他兩手捻著火藥的黑粉,似乎想從中尋出什么……
春:故鄉的原風景
春天換了一種畫法。用厚紙剪出來的牡丹和魚兒上面不再壓厚紙板了,蔡國強讓大家往上面鋪大張的透明紙。我心里直納悶:俗話說,紙包不住火,蔡國強又來什么“別有用心”?
“這回不用太多人撲火,紅虹上,你們配合。”他開始“發號施令”,手里點燃一炷香。香火裊裊,思緒遙遙……仿佛看到當年奶奶幫他點香火放鞭炮……
泉州。古城。小巷。熱鬧的春節。和許多小男孩一樣,蔡國強從小就喜歡放鞭炮,他搶著點火,但從來不去嚇唬妹妹或作弄別個女孩,只是跟著活蹦亂跳的焰火胡思亂想。
聞名于世的鄭和不就是從這座古城出發的嗎?沒有胡思亂想他敢下西洋?
那年頭,很少人會去關注這么一個長得并不出眾的小男孩,更不會有時間去搭理他的胡思亂想,但是老奶奶看到了,她愛自己的孫子,她知道炸出漫天飛花的爆竹,恰是男孩要表達出來的夢想,于是,她幫著點香火遞鞭炮。后來,她總是得意地對街坊鄰里說,我們家的阿強會用鞭炮畫畫呢!這不,一畫就畫出了名,老奶奶笑得比鞭炮還歡。
蔡國強說:大約從一九八四年開始,我使用小孩玩的焰火來進行創作,噴油畫布,經常把畫布噴得一個洞一個洞的,但是沒有形狀。后來把火藥鋪開放在畫布上,便燃燒成不同的形狀了。開始并不知道會成為什么樣子,而速度控制不好也會把畫布燒掉。后來發現,速度越快畫布越不容易燒掉。我開始邊做作品邊試驗,慢慢就懂了。 但是懂了又沒有意思了,因為材料的魅力和美就在于其不可控制性和偶然性……
老奶奶并不懂這些高深的藝術道理,但她愛美,今年九十多歲了,依然把頭發梳得光亮光亮的,然后在腦后扎個圓圓的發髻,再選一朵心愛的小花斜斜地插上。她迎著各地蜂擁而來的記者張著沒牙的嘴樂,對著電視鏡頭笑得像一朵花:“我說嘛,我們家的阿強用鞭炮畫畫,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臺灣人也說,和我們同樣講閩南語、拜媽祖的蔡國強,做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大概源于兩岸軍事交鋒的童年背景吧,阿強竟然想到把金門碉堡改造成情人旅館。后來索性把碉堡變成當代美術館,并邀請兩岸杰出藝術家參與創作:“金門碉堡藝術展——十八個個展”。
就是和別人不一樣。阿強還居然雄心勃勃地用火藥把“萬里長城”延長了一萬米。他想“建立人類和宇宙之間的對話”呢。
他的《什么都是美術館》系列,試圖顛覆美術館的實體與概念;《威尼斯收租院》,引起爭議;《馬可波羅遺忘的東西》、《草船借箭》、《你的風水沒問題嗎?》等激起文化撞擊……
就這樣,他在回憶、想象和火藥之間的多重沖撞下,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爆破”奇跡,擴大也深化了文化原有的涵義。他是一個擅長以中國傳統文化為火引、異國文化為導火線,而延燒出無數文化對話新場域的藝術家。
日本人認為“原風景”會影響人的一生。 蔡國強的“原風景”就是故鄉古城放鞭炮的幼兒時光吧。
他常對媒體說:我從來不回避我的中國情結,許多創作構想是來自故鄉福建背景,比如放鞭炮的習俗。但為什么西方人比較容易接受我的東西呢?因為火藥畫創作從本質上是“反”,按照達達文化的傳統,反文化就是建立新文化,破壞美的秩序和制造它的偶然性?;鹚幃嫳旧砑俺鋈艘饬现獾男袨?,都具有反文化的特點。
這一來豈不成了“中為西用”嗎?我故意“將一軍”。
——不,不,它是絕對東方的形式,比如說以毒攻毒,物極必反,好比香煙灰掉在紙上,燒了一個窟窿,但如果用火藥把它炸開來有時會更美。
他說起來滔滔不絕,就像是個哲學家:中國的中藥也是一樣,比如你全身火氣,那就讓你更上火,把火發出來就好了。這樣的理解也是一種東方的“使用”。日本是徹頭徹尾想建立一個東方自己的美學秩序、樹立東方這面旗幟的國家,他們有些人長期把我當成東方英雄主義模式的牌來打,但想不到西方也有人把我當成英雄主義模式的牌來打。這里面就出現誤區了,到一定程度,就超越了,或者兩邊都有,從東方哲學最根本原理的所在到西方哲學最原理的地方、最源泉的地方。事實上有類似性,就像金木水火土,從中國到古希臘哲學的金木土水,其實有許多共同點,但后來隨著各自的發展,東方更強調綜合的思維方式,西方更強調科學論證和分析手段,這導致西方科學技術水平的進步和提高,導致東方那種各方面講平衡、講中庸的發展……
說著,他點燃了“春”的導火線。嘣——嚓——吱——這回只是憋著勁悶著響?;鸸庵袧鉄熕茍F團白云綻放并升起。是個壯麗的瞬間。而瞬間之后是什么呢?揭開被熏黃的透明紙就像揭開神秘的面紗,春之祭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朦朧美展現在我們面前,如詩如夜如搖籃曲。
果然,春天是充滿柔情的季節。藝術和萬物一樣,就從這柔情(中庸)中得以生長。
蔡國強笑得像春天一樣燦爛:炸“冬”的時候,我發現日本火藥太溫和,于是就想著利用它的溫和來創作春天,沒想到這效果太美妙了!
夏: 炸得很愉快
進入“夏”的創作,現場即刻熱鬧起來了。幫忙的人們用日語喊著“蜻蜓”,就像唱著那首著名的歌謠《紅蜻蜓》似的,將一只只紙板蜻蜓遞給蔡國強。緊跟著蜻蜓的款款飛落,一串垂藤至上而下。垂藤是剝開導火線取細細的黑芯來勾畫的。還有一只笨笨的大紙龜。
前來現場采訪的記者問:聽說中國有龜兔賽跑的故事。
蔡國強點點頭:兔子睡大覺的時候龜拼命跑,結果贏了。日本像龜而我們文明古國則像那兔子吶。
記者搖搖頭:可現在日本成了兔子了。
蔡國強笑笑:龜兔是會轉化的。這是時間的辯證法。我們要是有兔的才能又有龜的精神,該有多好。
記者點頭:嗯,日本人還是喜歡龜的。
此刻,龜就在“夏”的角落里爬行??磥砣绻麤]有它,這生機勃勃的畫面就缺了點分量。
蔡國強說他喜歡使用文化現成物,比如使用草船借箭、龍等文化符號,這會使他做得更輕松些……他說,我的作品第一比較幽默,這是我的天性;第二是有線條感,比如《龍來了》就體現這種線條感,有流動性。又如《草船借箭》它表現了借力的力量,在美學上體現一種矛盾體。從視覺上去看,那船滿身都是箭,卻很輕松地飛,那種很矛盾的力量是一種視覺語言的力量……我不是屬于很痛苦的人。這事情我做得很愉快……
說話間,他抹了不少火藥,預計濃墨重彩的“夏”將轟轟烈烈。我趕緊捆了兩塊布團,準備投入“滅火大戰”。
“夏”的火星果然很活躍。嘭嘭——嘭嘭——我們使勁按著火星。
嘭嘭——嘭嘭——叫我驀然聯想二十年前的某個夏夜——
清清月色下的仙字潭。那里有閩地先人在新石器時代創作的巖畫。淌過山溝冰涼的流水,蔡國強將耳朵貼近巖畫,喃喃自語:那最后一鑿的聲音停在哪里呢?原始的風涼涼地吹拂著我們,月色朦朧中,壁上的古人仿佛都在起舞。性感、粗獷、熱烈,赤裸裸的他和她創造了永恒的藝術。他突然興奮地脫下白襯衣,按在石刻上,嘭嘭地拓了起來。汗跡、墨跡、夜色滲著原始的筆跡。我鬧不清是仙字還是仙畫,只看見那些變形的古代舞者紛紛走進蔡國強的火藥畫,帶著原始的質樸與神奇。
嘭嘭——嘭嘭——
夏天是熱烈的。這是一個充滿遠古創造激情的季節。
蔡國強說:西方藝術家常常碰到的困難是做到一定程度就沒辦法做下去,原因就在于他們當初挖的窟窿太精彩了(他們自己挖的那個墳墓太精彩了)。也就是說自己做得太完整了,別人無法取代它,他自己也沒辦法取代自己過去的東西,所以就困難了。流動裝置是我的一個追求。
就流動裝置的觀點來看,草船借箭就要流動,你不能事先在船上插好箭,而必須讓觀眾拿些箭去射,才會像流動的……
秋 : 火藥并非尾聲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蔡國強往一幅最大的日制宣紙上擺剪紙:菊花、螃蟹、歸燕、夕陽 …… 蔡國強的秋天是爛漫的。即便是秋葉落大地,也飄逸著詩情。這回蔡國強找來真的樹葉,讓我們把摘好的葉片交給他,他再往白紙上撒,看似隨意卻有意,那神情就像在做一場盛大的宗教儀式。我趁他微閉眼睛的時候,也悄悄地撒了幾片。
紅虹發現了:呵,你也想當藝術家?
我抿嘴樂:是呀,偷偷地當一把。
紅虹笑里有真意:小心別把自己搭進去。讓火藥把你的褲子炸出洞來,那可真的成現代藝術了。
紅虹有一件三宅風格的長裙,上面是蔡國強的火藥畫,是蔡國強與日本著名服裝設計師三宅一生的合作——當時蔡國強往價值萬金的名貴時裝上灑火藥,把它們炸出千斑百跡,令來賓們目瞪口呆(一九九八年十月,法國卡地亞藝術中心)。但這些現代藝術的“成果”事后由三宅一生運用最先進的印刷技術印制到成批的時裝上,成為最惹人注目的時髦。那火藥與現代服裝融合的作品,真叫“酷斃”了!
說起火藥,蔡國強如數家珍:日本的火藥很精致,但爆發力不足,點了這邊那邊沒反應;而美國的火藥這邊一點,那邊就跟著爆,痛痛快快一炸就是一大片;中國的火藥嘛,乒乒乓乓很有活力,火星活蹦亂跳,雖不好管理,卻容易出奇跡……
你說他是在談火藥的性能還是在論國民性呢?你看他恰好用日本的精致把三宅服裝“炸”得更美了。
為了超越國界,超越自身,蔡國強于一九九五年移居紐約,更加活躍地游走于世界各地。除了使用火藥,他還將中國傳統文化之中藥、風水等引入作品,例如以《文化大混浴》為題的觀眾參與型作品,就是邀請觀眾一起入浴而共同完成的,一九九九年獲威尼斯雙年展國際金獅獎,受到國際上的高度評價。評論家費大為曾評論說:九十年代以后,蔡國強的創作進入了高峰期。他的作品數量之多,規模之大,很少有藝術家能與之相比,然而他的主要成就還在于他于九十年代藝術的背景下提出的一條獨特的思路。這個思路對于深入展開東西方的對話、對于開拓當代藝術的觀念都具有極其重要的啟發意義。
記得蔡國強在與臺灣“云門舞集”藝術大師林懷民合作《捕風捉影》時說過:如果說爆破重要的話,那是對一種套路、一種習慣性的破壞,而能不能進行新的探索才是新的爆破,而不是火藥本身。
嘭——最后的“秋”爆響了。那些被炸后的綠葉竟有一種特殊效果,黑里透黃,黃里還有黃,它的生命形式在藝術里竟得以如此豐富地保存。
可惜夕陽還沒炸夠。蔡國強再一次點燃導火線,喊著:“閃開!這回藥性很足!”他話音剛落,白蘑菇云便騰空而起。紅虹兩手提著布團,冒著煙霧撲了過去。
之后,我們登著高高的梯子把“秋”掛了起來。
哦,一片秋色半輪夕陽,火藥炸出了夕陽的滄桑感。但,壯麗地下沉,不正是為了燦爛地升起么?!
時光燦爛。藝術永恒。
蔡國強竟然在一天之內作完一年,但又何止是一年?
蔡國強把“秋”圖的制作排在最后,但并非尾聲。
一個人有四季。一個民族有四季。隨后,蔡國強以其豐富的人生四季之體驗,又在北京奧運會“炸”出舉世驚喜。
(本文系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