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學車那會兒,買車這等“家庭大事”還沒提上議事日程。錢是個問題,但不是大問題,上十萬元的一部車,咬咬牙還能拿下來,大問題是買車的“激情”還沒燃起來。總覺得買車是個遙遠的事兒,就像初中生討老婆,還沒計劃哩。當年我們憧憬“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美好生活,不也是過了好多年才實現的?這有車的日子總有一天會來,但離眼下還是有些遠。霧里看花,是美事兒,夜里想花,也是美事兒,我和妻子躺在黑暗里睡不著時有過憧憬:等幾年買輛車,春天的周末,一家人開到鄉里去住下來,聽聽狗吠看看日出,小日子也算其樂融融。憧憬本來就是吹個五彩的泡泡照亮一下灰頭灰腦的生活,不會往心上去的,所以買車,也只是憧憬憧憬而已。
一天看報紙,一則消息說從今年(二○○七年)四月一日起,機動車駕駛員考試增加實際道路考試科目,到時考試難度和培訓費用可能相應提高,這樣將在一定程度上減少“馬路殺手”。這世道什么都值錢,就錢不值錢,物價“漲”聲一片,可能被“漲”怕了,妻子對漲價這類事總是神經過敏,我在書房就聽到她從客廳傳來的抱怨聲:“又要漲了!”“什么要漲了?”我順口接了句。“駕駛員培訓費。”“關咱什么事兒?”“咱不是憧憬過——買個車嗎?”“遠著呢!”“買遠,學不遠啊。”此話有一定道理。我拉開書房門,趕緊移師客廳,坐到妻子身邊來。妻子不愧是既遠見卓識又精打細算,掰著指頭說得頭頭是道。說你看,今兒三月十號了,咱趕在四月一號之前,就前一天,去駕校報名,先把號掛上,再慢慢學,這錢不就省下了?車買不買,咱先學了再說,一門技術啊……家里的這等小事都是妻子說了算,咱男子漢大丈夫只管大事,這學車的事兒就這么敲定了。
四月一日的前兩天,我去了朋友推薦的一家駕校。駕校偏遠到了城市的邊緣,看我犯嘀咕,朋友說只有城郊才有大場子練車啊。駕校報名點就是一個小吃店改成的,門臉小,灰頭灰腦,但一塊兩米見方的白鐵牌很醒目,立在門右,上面寫著兩行紅字:謹防門口拉客騙子,報名到屋內。還沒進屋,看到里邊人頭攢動,像下班高峰的公交車。原來聽到風吹草動的不只我一人,聰明的也不只我妻子一人。填了三張表,照了一張相,交了一摞錢,擠了一身汗,總算搞定。走之前,我又問報名小姐,四月一日后,我們不用補交漲價的錢了吧?小姐很不耐煩,說,我都說一百遍了。
令妻子得意的是,四月一日后駕訓費果然漲了五百元;令我耿耿于懷的是,帶我去報名的朋友得了駕校三百元回扣。不過,自從我摸上了方向盤后,買車的“激情”被點燃了,走在街上,看風一樣來去的汽車,心直癢癢;從來不看的報紙汽車周刊版可以翻到爛;上網點擊最多、飯桌談論最多的都是車,車,車。風雨六個月后,我正式拿照,當晚我和妻子躺在黑暗里,我說,夫人,這照拿了,沒車開,忘了怎么辦?聽別人說復訓費不比培訓費低呢!妻子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又有道理,學了不開也不是事兒,萬一到時還要冤枉交上一筆復訓費,那不就虧大了。我乘熱打鐵,說,不幾日就國慶了,國慶有車展,促銷力度可大呢。提到促銷,妻子可來勁了,夏天買冬天穿的,冬天買夏天穿的,這可是她津津樂道的事兒,仿佛買東西不是為了買東西,而是為了買促銷。我總打擊她說羊毛出在羊身上,別信那些促銷,可人家還就是不在乎我的說法。聽我說車市大促銷,妻子動心了,盡管還為促銷力度大小婆婆媽媽了一陣,最終妻子還是拍板了:買車!買車之事就這么定了。
想想,買不買車終究是個“激情”的問題,而“激情”的問題終究是個對待“錢”的心態的問題。我妻子的心態是,怕漲價喜促銷。或許,多數人均是如此吧。
在二○○七年即將結束的時候我開上了自己的車,載著生活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