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厭惡和憎恨男人,可那一夜,她卻與他纏綿在一起,那樣的纏綿是她不曾想過的。
唐曉箏怕男人。所以,盡管她美貌如花,4年大學,她是唯一沒有談戀愛的女生。她的冷艷超出所有男生的想象,她對女生卻出奇的好,比如和妙妙,所以,有人說,唐曉箏肯定是性取向有問題,搞不好就是拉拉(女同性戀者)。
她不反駁,任憑別人說去。
也不是沒有男生在她身旁,蘇南就是一個,唯一的一個。
他們是高中同學,一同從豫東小城考到北京來,因為是老鄉,也沒人認為蘇南是唐曉箏的男友,因為唐曉箏太漂亮而蘇南太一般。
唐曉箏沒有想到畢業的時候蘇南會求婚,她冷冷地拒絕了,并且說,以后,不要來看我了,我不想和任何男人有來往。
話雖這樣說,他仍然定時來,帶來她愛吃的灌湯包,還有老家寄來的核桃,有時,他會把核桃剝開了,把核桃仁給她帶過來。
唐曉箏并不領情,4年了,他沒有打動過她的心。
她就想一個人待著,孤獨至死,誰也別想走進她的內心。
所以,當她準備去西藏時誰也沒有告訴,可是,從西藏一下火車,她又看到了蘇南。蘇南說,我聽說你來了,我也來了。
唐曉箏覺得非常郁悶,跑了這么長的距離,還是遇到了他,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說,你不要以為你和我來西藏我就嫁給你,我不會的。我討厭男人。
那你別當我是男人。蘇南笑著說。
蘇南笑起來很溫暖、很好看,一點兒也不讓人討厭,而且他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你別當我是男人。唐曉箏也笑了,好吧,那我當你是女人。
只要你高興,你把我當成什么都行。蘇南說。
他們被分在一個中學里教書,從喧嘩的北京一下到了寂寞的西藏,唐曉箏雖然拒絕男人,可是,如果有一個說話的人也是不錯的。
于是,她偶爾做好了飯會叫他過來吃。吃了幾天之后,他說,要不這樣,我把錢給你,你管著,就當我的伙食費,我又不會做飯。
她想拒絕,他趕緊說,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不會做飯,等我有了女友,我立刻撤出來。
想著這天高皇帝遠的鬼地方,她想了想說,那好吧。
蘇南是半夜被唐曉箏的尖叫聲驚醒的。
他幾乎什么都沒穿就沖了出去,唐曉箏的宿舍里好像有兩個人在搏斗,他抄起棍子就沖了進去。
是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膀大腰圓,撲過來就和他打,打了蘇南兩下,無心戀戰,倉皇而逃。蘇南開了燈,看到被撕裂內衣的唐曉箏哆嗦著蹲在墻角。他過去,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她的眼淚流下來,哽咽著對他說:抱我,抱我。
這次,是她說:蘇南,娶了我吧,我們結婚吧。
好,好!他連聲說著。
他們的婚禮是一周之后舉行的,搬到臨時租來的一套兩室一廳里,請了同事,告訴了家里一聲。唐曉箏執意不穿婚紗,就穿了一件紅色的大衣算做新娘裝了。蘇南伏在她耳邊說:其實,我追了千山萬水,就是為了你啊。
現在,她終于屬于他了。
人散后,他從后面抱著她,她麻木地站著:你喝多了,早點兒睡吧。聲音冷淡,不似新娘。他也想吻她,她推開,輕輕地,薄涼地一笑:我有個要求,我能自己睡嗎?
蘇南,我還是不喜歡男人,請理解我,如果你接受不了我這樣的女人,我們,可以離婚。
蘇南有些委屈地看著唐曉箏,嘆息一聲,你呀,你真讓我心疼!
他說了這一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唐曉箏發著呆,看蘇南的背影,眼淚就下來了。她沒有辦法,她不愛蘇南,只是想結婚,找一個穩妥的男人保護自己,僅此而已。
他也嘆息了一聲,走到陽臺上,點了一支煙,看著外面的紅月亮,絕望而寂寞地狠狠抽了一口。
結婚已經一個半月,他和她,仍然各睡各的屋子。他試圖靠近她,唐曉箏說,你如果離我近了,其實也就遠了。他聽得出她的意思,于是放棄。別人看他們是恩愛夫妻,他們一起來一起走,一起去菜市場。他晚回一會兒,也會向她請假,而她也知道心疼他,知道他胃不好,天天晚上煲湯給他喝。
后來,妙妙就來了。
妙妙是她大學好友,兩個人一個飯盆里吃飯,好得什么似的,聽說她結婚,怎么著也要來。妙妙結婚早,剛一畢業就嫁做人婦,當起了大少奶奶。
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妙妙對蘇南說:姐夫,我來了就委屈你了。
蘇南嘻嘻笑著:不委屈,沒事。
夜深了,妙妙喝得薄醉,然后問唐曉箏:你們好不?
好呀。
好到什么程度?
唐曉箏很茫然地問:就是夫妻吧,能好到什么程度?
妙妙知道她沒有聽懂,我看你上大學時的那個勁,一直以為你是性冷淡,哪里想得到你還不錯。既然你們好,我就放心了。
唐曉箏終于明白妙妙說的好是什么意思了,她嘆息了一聲。
妙妙又問她,蘇南是不是特別棒?反正我們家那個挺棒的,和饞貓一樣,這次來西藏,他說不能超過5天,超過5天他就受不了……說著,妙妙就忘情起來。唐曉箏的臉在黑夜里紅起來,妙妙還以為她和蘇南如何呢,其實,他們連親吻也沒有呢。
妙妙說得很情色很生動,第一次,唐曉箏臉紅心跳,而且,感覺有什么東西醒著。如果不是妙妙,她恐怕一輩子都要冷淡下去了。
妙妙只住了3天,她說過,她老公不允許她住5天,他會受不了的。
送走妙妙,唐曉箏的心就亂了。
她親自給蘇南洗白襯衣,上面有他的味道,她抱著那白襯衣,感覺到一種男性的氣息,那是她不熟悉的,雖然他和她已經是夫妻。
過了幾天是蘇南的生日,她動手做了很多菜,還開了一瓶紅酒,他感動地說:你對我真好。
不好!唐曉箏說。
好!蘇南說。
不好!唐曉箏繼續堅持,然后臉就紅了。是啊,世上能容忍她個性的有幾個人?快兩個月了,每到天黑他就抱著被子走,不曾侵略她的城池,她是他的妻嗎?
漸漸地,她喝多了,一瓶紅酒,她喝掉大半。
她要說出自己的秘密,然后讓他定奪是不是要她。這個心理障礙,必須要說出來,否則,她和他,一輩子不會幸福。
蘇南喝得少,一直勸著她,少喝點兒,你身體不好,我心疼。
這句“我心疼”讓唐曉箏淚流滿面。
你心疼?
是,我心疼。
真心疼?
真心疼!
從什么時候?
從你16歲!
提起16歲,唐曉箏的臉刷地就變了。整整10年了,她以為快忘記了,但舊傷痕原來這樣深,還一直在那里!她討厭男人,憎恨男人,從16歲開始,16歲那年注定了她一生的命運。
她記得那個16歲的風雨之夜。
晚自習之后,她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回家。已經是晚上10點,下著雨,她本來想走有路燈的大路,可是,那天因為下雨,她就想抄小路回家,在拐進小巷的剎那,她被人攔住了。
是3個男人。
她嚇壞了,還沒有來得及喊,一切就開始了,她的嘴被塞上了布,然后被拉到角落里。
她是推著自行車回家的,父母離婚了,她跟著外婆住。外婆早就睡下了,她拼命地洗著,洗了好久,還是用冷水洗,她要讓自己病倒,發燒、倒下,她不想上學了。
于是她3個月沒有去上學。
3個月,她干過很多事情,賣過牛奶、送過報紙……這一天,她看到自己的同學們背著書包去上學,她就哭了。
她決定去外地上學,離她家l00公里外的一個學校,然后努力讀書、考上大學。3年以后,她如愿以償,因為那3年,她幾乎玩了命,不和任何人來往,包括男女同學。從那時起,她就基本不和男生說話了。
提起16歲,她眼淚就下來了:蘇南,16歲那年,下了晚自習,一個雨夜,我出過事。
我知道。蘇南說。
你知道?唐曉箏驚訝,以為聽錯了。
我知道,那其中一個人,是我哥哥的一個同學,后來,他又殺了人。臨刑前,我和哥哥去看他,他說了這件事,說了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出事了。那時,我就心疼你了,再后來,你轉學走了,當我知道你報考哪個學校之后,我毅然決然也報了那個學校。我想,我會一直陪著你,就算你不嫁給我,不愛我,我也會一直陪著你,因為,我心疼你!
剎那間,唐曉箏覺得天崩地裂,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原來最親最愛的人一直在她身邊!
她撲過去,幾乎是踉蹌著,蘇南一把抱住她:所以,我理解你拒絕我,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感動你,總有一天。
她哽咽著說:如果沒有那一天,這一輩子你豈不是白白等了?
他說:不白等,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只要在你身邊,就夠了。
她被他抱著,感覺到他的力度和溫度。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主動地說:親愛的,親我。
他反倒愣了,旋即低下頭來,吻著夢中人。
這居然是他和她的初吻。
他覺得一切似夢,懷中是溫軟的女子,和一滴水一樣,她的嘴唇好像一瓣花,他輕輕地吻下去。唐曉箏渾身好像被電流擊中了一樣,電光石火,剎那間,她蘇醒了,是柳吐了新芽,她感覺口渴,感覺想喝水。他給了她最有力最溫暖的吻,濕的,潤的,好似一條小蛇,游進了她的嘴里。
她站不住了,而他把她抱了起來。
去哪屋?他問。
她臉紅紅的,哪個屋都是我們的屋。
他抱她進了她的屋子,床上居然有玫瑰花,原來,她早有預謀。
他動作很輕,把她的外衣脫去,露出了紅色的蕾絲內衣,她的身材這樣好,可惜總是把自己捂得這樣嚴。他輕輕地把她的內衣解開,然后輕輕地吻著,一切這樣輕,輕到可以聽到月光流進來的聲音。
他吻得很投入,很詩意,唐曉箏覺得,他的吻好像一汪春水,吻到哪里,她就濕潤到哪里。
蘇南問:可以嗎?
到此時,他仍然怕她的痛楚,還有誰這樣疼惜她呢。她側過臉,流了眼淚,眼淚流到了頭發里。她沒有答,而是用自己最有力的纏繞和擁抱回答了他!
蔣玉紅/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