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風鈴流淌幸福聲響

當湛藍色的風鈴與陽光交匯的剎那，只要用心，就可以看到幸福。

有一種酒，叫藍色夢幻

陳澈將手里的高腳酒杯做了個旋轉，冰藍色的液體冒著氣泡翻騰，然后他一飲而盡。那么烈的雞尾酒，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是我自己調的酒，叫‘藍色夢幻’。你要不要嘗嘗？”陳澈用一種戲謔的口吻跟韓希講。

韓希喏喏著不講話，低著頭，兩只手絞著校服的衣角，心里默默從一數(shù)到十，又從十倒數(shù)回一。

暮色四合，天色慢慢地灰沉下來，最后一縷陽光帶著薔薇的色澤在少年的身后投下美麗的剪影。兩人間的氣氛微微有些曖昧。韓希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然后繼續(xù)默背小九九。

她一直在等，等少年給她一個理由。一個合理曠課的理由。

窗外開始飄起了綿綿細雨，泛起陰霾的雨霧。陳澈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毫無特色甚至是平凡的女生，起身走向窗邊。棕色的絲綢浴袍隨著他的動作在屋內日光燈的映襯下，搖曳出亮麗的流蘇。

窗上懸著一只湛藍色的風鈴，因陳澈走動帶來的風輕輕碰撞了兩下，發(fā)出細微清脆的聲響。

韓希看了眼掛在墻上的古樸而名貴的石英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已經在這里坐了兩個小時了，而眼前的少年，只是自顧自地洗澡，吃飯，還有，喝光自己給自己調的雞尾酒。

有一只貓，它笨到死掉了

“那個……”韓希終于開口，打破了屋內沉悶而壓抑的氣氛，“校長讓我來問你，你為什么不去……”

“因為，”陳澈打斷了韓希的話，輕輕地說，“她去世了。”霎時少年的眼中有淡淡的憂傷溢出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尷尬。韓希呆呆地立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似是為了逗逗突如其來闖進自己家的女孩，下一秒，陳澈眼中的憂傷被狡黠所代替。他轉過身，壞壞的神情爬滿眼角，他哀傷地看著韓希，說：“我……”

韓希抬起頭，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我養(yǎng)的小貓，它笨到死掉了。”陳澈說完就大笑出聲，和已經氣得紅了臉的韓希形成鮮明的對比。

其實，韓希只不過是突然被校長抓來幫忙的倒霉學生。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陳澈這個人。在此之后，她希望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叫陳澈的捉弄自己的壞蛋。

或許在男生心里，自己就是那只笨到死掉的小貓吧。

韓希抓起旁邊金色椅子上的書包，鼓著嘴巴沖了出去。

同一時間，大雨傾盆。

有一個季節(jié)，叫做夏天

陳澈趴在窗前，看著把書包頂在頭上冒雨狂奔的韓希，眼里的笑意慢慢褪去。他輕輕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一本漂亮的相冊。

精致而干凈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有著和方才離開的韓希同樣倔強的眼神。而承載那與生俱來倔強氣質的容器，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像天空里的星星那般明亮。

只是，它的主人已經和璀璨的星光一樣，永遠消失在歲月盡頭。星光隕落。

陳澈打開窗子，將手伸進冰冷而急促的雨流中，雨滴狠狠地打在陳澈的掌心，再溢出，沿著他手指的弧度迅速滑落，順著青色的靜脈血管開始蔓延。微微的涼意，就像那些曾經滑落的淚。

陳澈內心某個柔軟的地方再次狠狠地疼給自己看了，深邃的目光沿著長街一路遠去。手不自覺地從雨中縮回，慢慢地合上相冊。如果可以，他還想再看她一眼，盡管他知道，剛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又被自己氣走的那個女孩，就是韓希。

“生病了？”校長特有的尖銳嗓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體育教室里。

韓希低著頭，刻意閃躲著校長的眼神，閉著眼睛說，“我看到陳澈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發(fā)燒很厲害，所以才沒有來上學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撒謊，沒有如實向校長匯報陳澈的情況。或許是因為，自己并沒有很好的完成校長布置的任務吧……韓希這樣對自己說。

“是嗎……”校長沉默著。

“恩。”韓希輕輕地點了點頭，雙手背在身后緊張地望著校長。

“那，韓希同學。”校長摸了摸韓希的腦袋，“麻煩你等一下去陳澈他們班，向同學借今天所有課程的隨堂筆記給他送去吧。”

韓希臉上的表情僵在那個瞬間，誰會想到一向嚴厲苛刻的校長怎么會突然對一個劣等生這么關心。她感覺老天似乎在和她開玩笑。一個陳澈，一個校長，他們像是串通好一樣，讓她在最短的時間里受盡折磨。

微風襲來，體育教室里突然響起叮叮當當?shù)捻懧暎幌伦哟驍嗔诉€黑著臉的韓希的遐想。她回過頭去，才發(fā)覺教室朝南的窗戶上，也懸掛著一串風鈴。

啊？怎么和陳澈家的一樣，都是湛藍色的？韓希的腦袋里突然就想起了方才惹自己生氣的那個少年。

夏日的雨就是如此，來得迅猛，去得也快。片刻的功夫，就有雨后優(yōu)雅的夕陽溫暖地從窗戶灑進來，在教室木質的地板上，留下長長的剪影。

風鈴清脆的聲音渲染了空曠的體育教室。就在那一刻，韓希的記憶開始復蘇，一些被埋藏已久的思念鋪天蓋地地涌來。她想起了與這串風鈴有關的故事，想起那個宛若風鈴般清脆嗓音的女孩。以及她和她，彼此純真的約定。

那也是個夏天，是她們一起迎接的第一個夏天。

有一個少年，他笑得格外好看

韓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陳澈的同學手中借到筆記。不是因為他的同學不愿意借，而是他們班里幾乎沒有人在上課時做筆記。

任誰都知道，“樹人中學”是有名的貴族私立學校，而陳澈所在的班級里無一例外的都是高官與富家子弟，整個一幫太子黨。因為有父母抑或家族的庇佑，他們也許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將來，也從來沒有仔細看過自己周圍的風景。像韓希這樣出身普通家庭，靠長期努力被錄取進來的學生，恐怕也是他們所不能理解的吧。

韓希突然間覺得陳澈很可憐。他可能逢年過節(jié)裝滿人民幣的紅包收到手抽筋，但肯定永遠都不知道過年收壓歲錢的喜悅，也不知道當自己的儲蓄罐被硬幣塞滿時的幸福。

當韓希再次去陳澈家的時候，手里抱著的除了那歷盡千辛借來的一堆筆記之外，還無緣無故地多了一個粉紅色的小豬造型儲錢罐。那是韓希轉了三條街才買到的，花了十五塊，她存了一個星期的零用錢。

然后，她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么大的小豬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內被陳澈喂飽，回過神來，韓希就開始痛恨自己那無聊的善心。

她似乎忘了，像陳澈這種少爺根本不會曉得硬幣的含義。

韓希懊悔極了，為她的十五塊錢大喊不值。那種粗暴的塞滿儲蓄罐的方式，是無法感受到存錢的樂趣的。想到這，韓希皺著眉放下了她借來的筆記本，再一次祈禱以后不要看見這個男生。

禱告詞還沒說出口，陳澈就轉過頭來。

下一秒，韓希在少年的臉上，看到彌漫開來的笑容，笑容里洋溢著幸福的神色。

那是怎么一幅美麗到極致的畫面。藍色的窗簾很柔順地貼著落地窗向左右兩端靠攏，落地窗的上方，懸掛著一串湛藍色的風鈴。眉目清澈的少年，明媚而放肆地笑。

韓希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她要將這幅畫面牢牢地印在腦子里。

陽光。風鈴。落地窗。還有笑得格外明媚的陳澈。

有一個女孩，她和我一起看世界

消毒水的味道從醫(yī)院的走廊開始一路蔓延。

韓希躺在暗棕色的牛皮床上任醫(yī)生來回撥弄著她的眼睛。很疼，但是她早已習慣，這樣的檢查。況且只要讓自己能重新看到這個世界的色彩，再強烈的疼痛她也能忍受。

一年前，一次春游活動中，韓希在和同學的追逐中，被樹枝劃到眼睛，導致失明。幸虧后來有個病危的小女孩，愿意將自己的眼角膜捐給韓希，才讓韓希得以重見光明。

可遺憾的是，從始至終，韓希都沒見過自己救命恩人的臉，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很悅耳，就像風鈴起舞時發(fā)出的清脆聲響。

醫(yī)生摘掉口罩，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轉頭，微笑。

病房內的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只有韓希別過頭去，看著窗前那串湛藍色的風鈴，眼里閃爍著淚光。

醫(yī)生輕輕用手觸碰那一束湛藍，風鈴便叮叮當當?shù)亻_始碰撞。醫(yī)生站在窗前，淡淡地說：“這是她留下來的。那孩子總是喜歡在窗前掛上這種藍色的風鈴。她說，當湛藍色的風鈴與陽光交匯的時候，用心感受，就可以看見幸福。”

一時間，病房里所有的人都望向那串淺淺吟唱的湛藍色風鈴，原來，幸福在每個人的眼中，都是那樣的渴望。

韓希突然想起陳澈，想起掛在他落地窗上的那串湛藍色風鈴。她想，他一定也能夠看見幸福吧。因為他曾經笑得那么明媚，那么燦爛。

“那孩子是個堅強的女孩。”韓希的媽媽走過來，輕輕吻了吻韓希的額頭，“即使病著，也依然對所有的人微笑。女兒，你承載著她所有的夢想，她是和你一起在看這個世界。”

“嗯。”韓希柔柔地應答著。

她記得，在醫(yī)院的那些日子，牽引著她走過那個爬滿綠色藤蔓的圍墻的，那雙小小的柔軟的手。那時候，韓希的眼睛被黑布蒙著，什么都看不見。她只能感覺到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暖的。

“韓希姐姐，剛才我們經過的那段圍墻，爬滿了綠色植物呢。以后，你要看更多幸福的東西哦。”女孩伏在韓希耳邊說。

“嗯，等我的眼睛治好了，我一定會仔仔細細地去看曾經被我漏掉的風景，然后刻在腦袋里，再也不忘掉。”

“好，我們約定，以后我們要一起迎接每一天，要一起看這個世界。”

“好。我答應你。”

再次睜開眼睛時，卻只有湛藍色的風鈴在窗前搖曳。韓希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那些失去光明的日子里，在那些據(jù)說是綠色的藤蔓下，她與一個女孩的約定。以后，要看的更多更美，要帶著兩個人的幸福走下去。

去迎接每一個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湛藍色的風鈴被陽光包圍，可是任憑韓希望穿了秋水，也找不到幸福的影子，心中那抹淡淡的憂傷始終滯留。她想，她應該去請教一下陳澈，他曾在湛藍色風鈴前笑得那么幸福。

有些淚水，它來得那么遲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韓希面前。沒等她反應過來，車上的少年便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了車里。

“你干什么！”韓希生氣地大叫。

“看海。”陳澈平靜地回答。

“我不要！”

“你必須。”

“憑什么？”

夏日的陽光閃著刺眼的光暈。寬敞的轎車內，是相視而對的兩個人。

男孩憂傷地盯著女孩的眼睛。

車內的溫度因兩人無言的爭吵逐漸升高，司機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完全沒有要勸架的意思。韓希緊緊攥著她書包上的鏈子，盡量克制著情緒。

“還真是倔強呢。”陳澈無奈地苦笑，隨即正色道，“因為，陳薇想看。”陳澈望著前方，“你知道嗎，她是我妹妹。”

韓希緊握的拳頭瞬間沒了力氣，她轉頭望向車窗外，窗外車水馬龍繁華世界的絢麗色彩一幕一幕閃過她的眼眸，最后停留在她腦海里的，只有那串湛藍色的風鈴。

“你會吧？”陳澈眼里寫滿期待，“看很多的顏色與美麗景致，然后牢牢印在腦子里。”

韓希沉默了一會，接著輕輕地點頭。她會，她會看很多的顏色，把它們印在腦子里，和這些顏色一起去尋找幸福。

“這是我和陳薇的約定。”韓希的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她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給我的時候，我們就偷偷定下約定。以后，要一起笑著走過每一天，笑著去看幸福的世界。”

陳澈的手很自然地撫上韓希的頭頂。“她從小身體就不好，不可以吃刺激的食物，也不可以做什么運動。她只知道醫(yī)院和家，她的世界從來都是單調的。對不起，我一直自私地把你當成她，卻從來不去顧及你的感受，就像，我從來不顧及她的感受一樣。她明明是那么想吹一次海風，想摸一次雪花，我卻一次又一次地阻攔她，不停地給她謊言，讓她失望。”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愧疚爬上了他的眉眼：“你相信嗎，當湛藍色的風鈴和陽光交匯的時候，只要用心感受，就可以看見幸福。”

韓希沉默不語，她搖開車窗看向窗外。大海的味道撲鼻而來，韓希用力吸著這獨特的味道，仿佛已經看見了海平線與太陽融為一體的唯美畫面。

“韓希，想聽我的故事嗎？我和妹妹的故事。”

“嗯。”

“其實我和妹妹是孿生兄妹，媽媽在生我和妹妹的時候難產。后來我和妹妹都順利降生了，但媽媽卻再沒醒過來。因為我比妹妹早出生五分鐘，所以我是哥哥，有著照顧妹妹的責任；可是那會兒我不懂事，總以為是爸爸太偏心；他無微不至地寵愛著妹妹，對我的過問卻少得可憐。所以，我嫉恨妹妹，嫉恨她奪走了原本應該屬于兩個人的父愛。”

陳澈閉上了眼睛，他似乎又看到上學的第一天，他書包里裝滿了花花綠綠的課本，陳薇看著放學回家的自己，眼里充滿期待：“哥哥，給我看看你的書，好不好？”

“哼，你看得懂么？你又上不了學。”

——你又上不了學！這句觸目驚心的話，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舊那么撕心裂肺，可當初的自己，為什么會那么輕易地就對自己的親妹妹說出口呢。妹妹是因為身體原因，才沒有辦法去學校的呀。

“一直以來，在爸爸面前，我總是表現(xiàn)得很關心妹妹，可爸爸離開家后，我就把妹妹當成我的出氣筒，弄壞她的玩具，把爸爸買給她的蛋糕吃個精光；明知道她不能吃辣椒，還故意買那么辣的麻辣燙給她吃。可那次妹妹卻說那是她最高興的一次，因為自己的哥哥終于肯給自己買好吃的了。”

“可是那次的直接后果是妹妹的病情突然惡化，被送進醫(yī)院。但她從來沒告訴爸爸，是因為我的過錯。也是那次在醫(yī)院，我終于知道了事情所有的真相。”

當時的陳澈，因為害怕妹妹真的出什么意外，便尾隨爸爸到了主治醫(yī)生的辦公室，躲在門口偷聽他們的談話：

“陳先生，我們已經做過檢查了，那種遺傳基因已經在你兒子身上呈隱性，基本上可以算是徹底根除；可是你女兒……”醫(yī)生欲言又止。

“醫(yī)生，我女兒到底怎么樣？”爸爸焦急地抓著醫(yī)生的胳膊。

“很遺憾，陳先生。你知道的，當初你夫人就是這種先天遺傳性心力衰竭，可仍舊堅持要將孩子生下來，好在是雙胞胎，所以致病基因只遺傳了你女兒，你兒子卻安然無恙。這在醫(yī)學上已經算是一種奇跡了。而你女兒，恐怕熬不過十七歲……”

在門外的陳澈呆了。這就是自己一直尋找的答案嗎？

為什么爸爸堅持要自己每個月都來醫(yī)院檢查一次身體，因為爸爸也時刻在擔心我。

為什么爸爸對妹妹那么好？因為妹妹注定活不過十七歲。

為什么？為什么只是因為晚出生五分鐘，卻要替哥哥背負所有的病痛，甚至是付出曇花般稍縱即逝的十七載的年輕生命。

那一刻，陳澈終于抑制不住大哭起來，那些悔恨與悲傷的淚，鋪天蓋地。甚至是用盡全力沖刺著，陳澈奔向妹妹的病房，那一刻，他只想好好地抱一抱妹妹，教她讀書寫字，給她買好吃的蛋糕，跟她說對不起……

沖到病房時，只看到妹妹在護士的幫助下，正將一串湛藍色的風鈴掛到窗前。看到哥哥進來了，陳薇揚起蒼白的臉，綻放笑容的花朵：“哥哥你別動哦，吶，仔細看風鈴，當它和陽光交匯時，哥哥你有沒有看到幸福啊？”

陳澈望著只小自己五分鐘的妹妹，也微笑著說：“嗯，薇薇，哥哥看到幸福了。”然而下一秒，卻淚如泉涌。

有一些幸福，要用手緊緊地抓牢

少年結束講述時，已經是黃昏了。韓希沒想到，印象中的貴公子，竟然會在自己面前沉沉哭泣。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男子的哭聲，那么悲傷蒼涼，連帶自己也鼻子酸酸的。

過了好久，陳澈終于停止哽咽。韓希很自然地遞過一張紙巾，陳澈接過去，卻不抬頭看她，是怕被笑話吧。

韓希牽起陳澈的手，撫平他心底那些淤積的悲傷。輕聲說：“陳薇掛了那么多的風鈴……她一定是想，讓更多的人看見幸福吧。”

然后，整個世界就陷入靜謐當中。

“那個，”似乎是終于從回憶與思念中走出，少年終于開口，“請原諒，前段時間我的唐突……”

“沒關系。說到唐突，有一個人你永遠都比不上。”她笑笑，“是校長。”

“哦，那是我舅舅。”

“……”

夕陽終于要散盡溫暖了。它緩緩下落，逐漸與海連成一線，噴薄而出的薔薇色澤渲染了整個海平面。

兩個人靜靜地站在沙灘上，影子被夕陽拖得綿長。少年緊緊地牽著女孩的手，臉上綻放出甜美的笑。

透過湛藍色的風鈴真的可以看到幸福嗎？

誰知道呢。可我希望自己能將手中的幸福抓牢。

這是她們一起走過的第一個夏天。

這個夏天，韓希習慣了溫柔地對一個少年說，哥哥。

這也是她和他一起走過的第一個夏天。

有一個秋天，注定會收獲幸福

日子，就是一個七天拉著另一個七天的手。隔三差五就會出現(xiàn)的各種考試打亂了韓希與陳澈的寧靜。韓希即將升入高三，而陳澈，也在選擇著自己要走的路。

他或許會去充滿浪漫氣息的法國，或許會去時尚又典雅的蘇格蘭。總之，他一定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留在這個還算不錯的城市里繼續(xù)念大學。盡管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叫他哥哥，但是他依然只是他而已。

可是，為什么，心里會有一絲的希望。

韓希趴在體育教室里的窗子上，若有所思地撥弄著湛藍色的風鈴。想得太過入神，甚至沒有發(fā)覺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居然逃課。”突然竄出的少年嚇了韓希一跳。待她看清是陳澈的時候，便不再驚慌，轉過頭繼續(xù)撥弄著湛藍色的風鈴。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一股忐忑襲進心底。“決定了嗎，哪所大學。”

“嗯。”他輕輕點頭。

“要上這里的大學嗎？”她緊張地試探。

“不要。”回答得干凈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果然，他不會留下。就算這里有她，有他的爸爸，他也不會留下。盡管早就知道結果，可被點破時，依然還會止不住地難過。

秋天。好像就是為分別所創(chuàng)造的季節(jié)一樣。暗黃。枯竭。

考試將近。已經沒幾片葉子的梧桐樹上掛滿了許愿繩。韓希踮起腳，想要將手里的湛藍色風鈴掛到樹枝上。

一雙手，越過頭頂，拿過韓希手中的風鈴，輕巧地掛在了高高的樹枝上。湛藍色風鈴開始不安分地叮當作響。韓希不用回頭，也能從這熟悉的味道上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

“謝謝。”

“來祈禱成績會好嗎？”那只手很自然地撫上韓希的頭頂，“還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

“是啊，也祝你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學。”她的眼眶微微濕潤。

“呵呵，如果是這樣，那看來你的愿望肯定實現(xiàn)不了了。”陳澈將另一只手也搭上韓希的腦袋，“把祝福留給別人吧，我考不上的。”

“因為，我要以留級生的身份，重讀。和你一起。”

韓希的身體僵硬在那一瞬間，原本嘈雜的學校仿佛也驀地寂靜起來。

“怎么，你瞧不起留級生嗎？”陳澈的語調不同于以往，微微上揚，眼里寫滿笑意。

湛藍色的風鈴懸在樹枝上，在微風的輕撫下唱著動聽的歌。專屬于秋天的懶散陽光透過梧桐樹參差不齊的樹枝和僅有的樹葉打下來，呈現(xiàn)出來的，是斑駁陸離的幾何形。然后籠罩到湛藍色風鈴的身上，星星點點。

韓希開始喜歡在所有窗戶上掛上湛藍色的風鈴。

她說，當湛藍色的風鈴與陽光交匯的剎那，只要用心，就可以看到幸福。

因為，她看到了。

那些屬于陳薇的，也是屬于自己和陳澈的，幸福。

（責編：趙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