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本名馬亭華,1977年生于江蘇沛縣。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綠風》、《詩選刊》等報刊雜志。入選《中國年度散文詩》、《中國年度散文詩精選》等多種選本。作品多次被媒體轉載。
永無止息的民工潮
一浪抬高著一浪,涌上了北上的南下的火車
這才僅僅是春節(jié)過后的第一天
他們最清楚時間就是金錢,無論如何也要擠上去
讓一場又一場現(xiàn)在進行時的暴雨滌清貧窮
一群群扛著大包小包的進城務工者
火柴一樣,迫不及待地需要將生命擦亮
這一群人,將苦難毫無保留地刻在了臉上
還有命運的鞭子抽打過的痕跡
窮人不懂得掩飾,像一塊泥巴一樣躺著坐著
像一個窘迫的詞,活在一個并不算精彩的句子里
多少憔悴和嘆息,多少似水流年
像錯別字。永遠夾在城市卑微的肋骨中間
民工潮。中國一節(jié)節(jié)的社會問題
多少苦澀的人生段落。多少不甘與無奈
充滿流水一樣的焦慮、困惑、憂傷、掙扎、迷惘
當你看見一浪又一浪的農(nóng)民工涌進了火車站
你會不會將腳步停一下。多看一眼
那黃土地一樣的臉龐中,有沒有我們的父老鄉(xiāng)親
把故鄉(xiāng)帶在身上漂泊
永遠的漂泊,把故鄉(xiāng)帶在身上
一袋行李,滿滿的叮嚀,系著一縷炊煙的憂傷
思鄉(xiāng)的夢真的很長很長
我的心兒啊,這一路走得真的好辛苦
我是故鄉(xiāng)的沙粒,硌痛的是母親的眼睛
我是都市季風里忙碌的布谷鳥
中秋夜是不能回家團圓的夜,故鄉(xiāng)離我還有多遠
陌生的都市不能安放我靈魂的翅膀
我那掛念中的母親,嗆出眼眶的淚水
乘著電話線。就給故鄉(xiāng)的親人道一聲平安吧
如果我的聲音足夠大,如果我站得再高一些
我就可以順著電話線到家了
多少年來,我抬頭望鄉(xiāng),低頭吟詩
故鄉(xiāng)生銹的耳朵啊,你有沒有讀過我泣血的詩篇
那跳舞的月亮,一顆思鄉(xiāng)的心臟
當我舉起杯盞,醒著的永遠是月光的眼淚
在南方打工的青蛙
這是一群打工的青蛙,均來自鄉(xiāng)下
過著朝夕相處的候鳥生活,有無知的快樂
當日子在慢慢生銹,十年的汗水像擰開的水龍頭
要在南方的工業(yè)文明里一天拼命似的流完
有的十五歲就出來了。背井離鄉(xiāng)
像誤入水泥叢林的羔羊。坐在自己的影子里哭
打濕了青煙和云朵。看兩只鳥蹲在電線上
民工沒有明天。淚水躲在衣服里
綿綿的春雨,沒有纏綿的故事只有潮濕的心靈
和發(fā)霉的夢境。詩歌蓋不起房子,你只能面朝大海
但不能春暖花開
你迎著風,風吹彎了你;你迎著雪,雪撲倒了你
艱難的打工生活啊,度日如年
你突然想起了母親,想起了炊煙,你哭了
可你的肚皮還在底層叫喚,你的心還在工地上躍動
蒼涼的時間在漫長地流逝。南方下雪了
雪很純,很白。這樣的棉被卻很冷
建筑工,都市叢林中最卑微的麻雀
沙子、水泥、石灰、人、鋼筋、夢想、攪拌機
高高的腳手架上,一群忙碌的民工像不像
一群螞蟻,像不像一群灰色的麻雀
像不像一把灑出去的生銹的鐵釘,扎在卑微的命運中
請陽光扶好搖晃的梯子,順著玻璃爬上去
生活擠壓下的骨頭在城市的邊緣,艱難地拔節(jié)
堅硬的水泥叢林中顯然筑不起屬于自己的巢
也扎不下漂泊的根,一群灰色的麻雀帶著淚花和牽掛
為他人作嫁衣裳,即便汗水打濕了身子
一旦大廈在呻吟中建好了,它的高度卻把民工的目光
再一次撞傷,請收藏起你的淚水和屈辱的一生吧
這城市凌亂的舞步比想象的還要瘋狂
空蕩蕩的世界只剩下風,卻不能把民工的淚花吹滅
城市在蹦迪,為一座城市哭泣也許不值得
可拿不到工錢的打工者啊,命運比落葉還荒涼!
你啃著饅頭就咸菜,突然又想起了揪心的故鄉(xiāng)和兒女
也許,明天拿到了工錢,就能卷著鋪蓋回家了
你想著想著。眼睛一閃一閃的,好象碗里發(fā)現(xiàn)了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