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地方
我們沿著河堤向上走
那是源頭的方向
我們沿著河堤向下走
那是大海的方向
我們既沒能抵達源頭
也不曾抵達大海
我們祖祖輩輩只醉心于
自己的一小段
那是我們的家鄉
感動
這是一場管樂團的專場演出
演員來自臺灣桃園縣國中
我坐第一排
節目的確精彩
曲終人不散
一群小女孩
從臺上跑到臺下來
把剛才熱鬧場景留下的彩紙碎屑
撿得一干二凈
那些剛才還握長笛的手
握小號的手
握薩克斯的手
彈鋼琴的手
立刻變成一把把熟練的掃帚
黑暗
黑暗,是安靜的
鳥兒在枝頭憩息
我們躺在床上做夢
要是沒有天亮該多好
我們只是憩息和做夢
一群大雁往南飛
這是遷徙的季節
一群大雁往南飛
它們飛過柳山湖的上空
有的還稍做停歇
獵人在草叢中守候
校準瞄準鏡
輕意就能打下其中的一只
一群大雁繼續往南飛
留下死去的一只
和它的伴侶
可憐的伴侶
在空中長一聲短一聲地悲鳴
不吃不喝不肯離去
一直呼喚至死
往往遇到這種情況
好心的獵人
會把另一只也一起打下來
骨頭人
我抱著她
瘦骨嶙峋的身體
我們彼此嘆息
那些曾經年輕的肉體呢
被一張時間的大嘴層層舔低
幸好,骨頭還在
它要經得起風雨的敲打
一個骨頭人
一定有鬼一樣的思想
桃紅一地,梨白一地
還有什么值得期待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土坑
埋葬所謂的全部
(選自一回詩集《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