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雨作品

詩人介紹：劉小雨，女，筆名山西小詩妹，1978年出生于山西原平市。因為對文字的敬畏而喜歡詩歌，在各種媒體發表作品百余首，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瞬間的憂傷（組詩）

一只深夜的杯子

我渴望你的唇，在深夜

接近我，月光一樣

盛滿這只杯子

并讓它保持原來的分量

透明，可以注入水

咖啡，葡萄酒

同樣可以傾注陽光

雨，隔窗的鳥鳴

讓它的脆弱在深夜

沉入三點鐘的黑暗

就象此刻

我躲在一只杯子里

等待你的手

從一百公里外將它舉起

兩個夜晚

兩個夜晚，我不是在乎一個

有月亮，一個沒有

兩個夜晚，讓無數個夜晚隔開

只剩下我們兩個

孤立在站臺上

一次列車北去，一次列車南行

我已不清楚哪個方向

才是我要舉手送別的窗口

兩個夜晚，最好你帶走一個

我留下一個

只是月亮，半個月隨你

另半月跟我

這樣我們輪流等侯

水邊

那些水，和我一樣

靠在岸邊

那些岸，和我一樣

蹲在水邊

五六只青蛙的叫聲

列隊向我沖過來

有的前，有的后

我和蒲草一齊扭了扭身子

綠

有一點綠，綠得驚人

在城市的眉心，仿佛一顆痣

同時發現它的是我，和一只小鳥

我保持沉默，有一上午的時光

灰褐色的鳥開口說它們詞語中最浪漫的話

我不懂，風懂

只一個回合，鳥就走了

孤獨啊！我也像這座城市的一顆痣

碎片

我笨。只會用一種方式

看烏鴉，哪怕是十三只在一條樹枝上棲息

也是一樣。對于黑

我只能看一眼，一模一樣的烏鴉

碎片般向遠處飛走

我發現樹枝上有十三雙趾痕

中秋

中秋就是秋天的中心地帶

我們抱著各自的月亮回家

走著走著眼睛就濕了

棗紅了，蘆花白了

最愛的人突然消失了

荒涼

我發現荒涼

是從四周逐漸圍攏的

像潮水沖擊著孤島

一只鳥都不曾棲息

深夜的荒涼呵

到處奔跑的風

沒有一棵樹肯為它搖擺

空白

有那么多的飛行物

在空中。它們在遼闊中飛翔

風一樣越過頭頂

我看它們的時候，葡萄藤

一片蔥蘢，綠色的小果實

垂下來。正好過濾了我的視線

翅膀后面的空白

仿佛去年春天的河畔

絕版月亮

多么薄，比我單薄的紙月亮

順著村口的溪水漂遠了

早在九年前，我突然覺得

有一天夜里它會回來

在我的床前，靜靜地呆著

滿地的白發，有點菊花味

它輪回成一枚繡花針，靈巧

而尖銳，它縫合了太多的過往

又一下一下的用蜂尾刺我

的眼，使它紅腫，濕潤

刺我的喉嚨，令它失語，哽咽

它注定要將我釘在原地

水中撈月，我已放棄了時間

的兩頭，在溪水的中心

那輪絕版的月亮

是鱗光閃閃的紅鯉魚

我需要用來世去釣它

如果太短，我期待三生

合攏一起的長度和厚度

那樣，夠還是不夠

油畫中的女子

你不轉身，其實轉身就看見了河流

上面有陳年老船，樹木做成的那種

你汲水歸來，或許已經看到

或者你正好錯過，那船

與你無關。與另一個女子有關

她比你遠一片草灘，半條河流

她面朝河水，向左側臉就看見了你

她劃船，她可能看了你一眼

你的水罐抱在胸前，她看你的背影

陽光很好，草綠，天藍，河水有沙子的柔和

我看你們倆個，我是第三個女子

你們一生也看不到我，我一生

不會認識你們。我們的距離

就是世界，陽光照耀了一個上午

第八月

我不會用一個月去表白愛，至少現在

在我沒有學會愛一片葉子，一只鳥以前

愛一個人，等于用一場霧掩埋一座城市

虛無主義比實用主義更殘酷

我看到八月的本質，比我要軟弱許多

懂得放棄，也就懂得了擁有

一支箭有時需要不斷地轉彎

到達靶心的過程，只是箭的經歷

與我有關的僅僅是等待

一部分時間，成為過去

我還要等待，另一段時間

和我的相遇。南轅北轍

和回憶異曲同工，坐標不同罷了

瞬間的憂傷

一直有兩個月亮

通過黑夜接近我

飄過窗口的那只

也飄在別人的夜晚

藏在某年某日的一只

永遠不動

它只是一個靜物

我無法將它挪到現在

我只能折身回去

默默地被它照耀

那時風重新吹起

槐花的香氣四散

我在一片銀光里

想像不出若干年后的幸福

此刻，上弦月還未升起

通往那年的棧橋讓超載的貨車壓陷

漸漸彌漫的黑暗帶來少有的憂傷

我像失修多年的鐘喑啞無聲

詞

有誰像一個詞

如此準確的讓我到達

大海，雪山，隱秘的

時間的深處

讓我在黑暗中長出翅膀

徹夜不停的飛行

又象女媧一樣

坐在大地上，用泥土

塑出另一個我

穿白衣的女子

不會湖邊浣紗

卻善于將蓮花一朵朵

繡在心愛的人的眼波里

然后在夜里躲進去

一顆一顆數星星

感受路過的風速

沒有比詞更優雅的展示

沒有了，除了遺忘的

即將誕生的

我是唯一不同于詞

又被詞輕易說出的秘密

只有在詞的更深處

保持深藏不露

才能根一樣靜靜的

接受水，漸漸滲入

底部的光芒

若干年后玉一樣

環在你的指端

石頭上的歌

坐在石頭上

石頭是否就開花了

這六月的念頭比雨來得遲

比愛早來了多時

我看見羊的敏捷超過了牧羊人

我坐在可以望到山梁的地方

等那些云輕盈地越過去

在我的身后是大片的草，極少的花

想像回到唐朝

時間卻是準確的上午十點

早飯和午飯的中心

我一個接一個咀嚼著堅硬的漢字

將它變得柔軟

我一樣柔軟

停留在陽光覆蓋的石頭上

使它像碑

比花朵美

比人堅定

最好是歌

隨著群羊不斷翻過目光

彎不過的山凹

并越來越遠

秋風之背

還有多少？是我沒有放在背上的

時間，只是一刻

我一生都在疲于這一刻

都在轉換著面孔，面對

堆塑在骨架上的表情

蒼涼呵，這秋風

從左眼過渡到右眼的物象

多么像鐘擺，不緊不慢

將我推至余生，半截煙

還在冒煙，燃燒

誰在意我的纖瘦

我趴在秋風之背

白楊樹，舊城墻

你們也這樣趴著

但這并非最后的姿勢

我不同于你們

注意我奔跑的樣子

多么像一塊石頭

從山腳撲向山頂

仰望

看見一只鳥落在樹上

我的目光如兩只手

總想捉住它

但我總是失手

讓鳥一次次消失

在虛無的空中

我的仰望也變得虛無

偶爾有云帶來北方的陣雨

有雷聲在村外石頭一樣砸下

我的童年很快結束

可我學會了仰望

并且不用母親扶著

不用她用手為我指點方向

我也知道目力所及的遼闊中

一部分飛翔的羽翼會回到我

居住的土地上，而

另一部分始終不會

我只能記住水一樣的亮光

碳火般的溫暖

有時我的仰望只是一種習慣

只是地面在的久了

黑暗中呆的長了

也可能是冷了

我就仰望一會兒

也有時候只是孤單

我覺得在高處

有我的朋友

我仰望他們的時候

他們也俯視著我

好像寬恕了我的離開

好像重新給了我翅膀

好像千里鶯啼

從我頭頂集中落下

好像我是一朵花

懂得了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