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性的一票

從1990年至1994年，美國等一些西方國家連續4次在日內瓦聯合國人權會議上就“中國人權狀況”炮制反華提案，一次次均被我國和多數主持正義的友好國家所擊敗。但是，美國不甘罷手。

1995年3月，聯合國新一屆人權會議將在日內瓦舉行。會議召開前夕，美國就開始密謀反華提案，向人權會議成員國、特別是發展中國家進行拉票活動。與此同時，美國又借題發揮，利用我國司法機關審判15名反革命罪犯一案大肆渲染，在國際上制造反華輿論。

當時，經改選后的51個人權會議成員國中，同我國無外交關系的國家有6個，力量對比于我們并不十分有利，我國面臨新的嚴峻挑戰。

走訪外交部

1995年元旦過后，我和使館政務參贊居一杰分別約見秘魯外交部人權司長、亞大司長、特別事務總司司長、秘魯駐華大使等官員，向他們說明我國政府有關人權問題的基本觀點和立場，介紹我國近年來在維護和促進人權事業方面所作出的不懈努力，爭取秘方的理解和支持。

秘魯外交部各級官員的回應是坦誠的。有的說，中方的愿望是好的，但對秘方來說可能有些困難，原因是里約集團各成員國要協調立場，前幾次拉美國家多數投棄權票，秘魯如單槍匹馬投票支持中國，會比較孤立。有的說，秘中兩國領導人均認為：生存權和發展權是發展中國家謀求的首要目標。如1994年6月藤森總統訪華時，兩國領導人的會談情況表明，在人權問題上，兩國領導人有著廣泛的共識。

1月20日，我去秘魯外交部約見特別事務總司長和人權司長，翻譯顏新平隨行。總司長和人權司長在門口迎接我們。待大家坐定后，我首先向他們通報了近來美國策劃反華提案和對人權會議成員施壓拉票的情況。“我從秘魯駐日內瓦代表團了解到，確實有人在搞中國人權問題的提案。”人權司長證實說。

我接著解釋說，問題的實質在于，美國以人權為幌子，粗暴干涉中國的內政。近10多年來，中國政府在維護人權方面的努力和進步是有目共睹的。但美國當局無視事實，在人權問題上實行雙重標準，無人授權，它卻以國際大法官自居，經常對包括中國在內的許多國家的人權狀況橫加指責，而對美國本身存在的人權問題，如顯而易見的種族歧視問題卻避而不談。這難道是公正的嗎？中方認為，作為發展中國家，人權最基本、最重要的是生存權和發展權。

總司長表示，秘中兩國領導人對人權問題的看法是一致的。他將等待前方的報告，密切注視人權會議有關這一問題的動向，然后研究意見上報領導。并說，他和人權司長將去日內瓦參加會議。屆時，他們會與中國代表團取得聯系。

記錄在案

1995年元旦前夕，我曾向時任總統藤森發出邀請，歡迎他在方便的時候來中國駐秘使館做客，與我們共享中國新年春節的歡樂。

1月16日晚10時，藤森攜其小兒子來到使館，陪同前來的一些部長和總統競選伙伴先后到達。

我和參贊、武官在官邸大門口迎接藤森。進入會客室后，藤森深情地說，這是他第5次來中國使館吃飯了。每年元旦、春節之間都來這里，已成了一種傳統做法。

見到藤森如此輕松、高興，我插話：“總統能多次來這里，這是我們使館的榮幸。中國有句古話，叫做‘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希望總統今晚過得愉快，并把這個傳統保持下去。”

我們來到宴會廳依次坐定后，藤森像在自己家里一樣，立即動手夾菜，筷子使用得很熟練。他對桂花陳酒情有獨鐘，一杯接著一杯。席間，總統和幾位部長談笑風生，氣氛十分活躍。他們隨心所欲，想到哪里談到哪里，但總不離總統和議員競選這一主題。看來，對4月份的總統大選，他們信心十足，如同勝券在握。

此時此刻，他們的滿面笑容和樂觀情緒似乎也感染了我，我不時地向總統敬酒助興。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最后一道熱菜上來了。我站起身向藤森祝酒，對秘魯近年來在各方面的進步和兩國關系的快速發展表示祝賀，同時祝愿藤森競選連任獲得成功！

隨后，藤森也站起來說，中國是他唯一進行過兩次國事訪問和一次工作訪問的國家，這絕非偶然。他十分贊賞中國政府一貫奉行不干涉別國內政、尊重別國主權的做法。今后，秘魯政府按照既定方向，繼續執行務實的同中國長期合作的政策，使兩國友好合作關系進一步向縱深發展。

宴會結束后，我們回到會客室。藤森在原位坐下，他接過招待員送來的一杯中國茶，但見他喝的還是桂花陳酒。

此時，我側身靠近他，輕聲地說，借此機會我有一事相告，今年3月聯合國第51屆人權大會將在日內瓦召開。據了解，美國不顧前4次提案被否決，這次又在搞新的反華提案。表面上，美國抓的是人權旗幟，但實質上是借此來干涉中國內政。

這時，總統從口袋里掏出小本子邊聽邊記。

我接著說，中國政府感謝秘魯政府在過去幾次投票中，以棄權方式給予中國一定的支持，但是今年，我們期望秘方更進一步，投票支持中國。中國是受害的一方，我相信總統定能充分理解中國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尊嚴的正義性和正當性。

說到這里，他又一次掏出小本子記下，并說他會找外長商量研究。

藤森兩次掏出筆記本這一看似平常的舉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拜會團長和顧問

為了使秘魯高層官員更多地了解我國有關人權問題的觀點和立場，尋求他們的理解和支持，1995年1月下旬政務參贊居一杰按約定時間前往總統府，會見總統特別顧問、藤森的胞弟圣地亞歌·藤森。居一杰說明來意并通報有關情況后，總統特別顧問說，在人權問題上，秘中兩國的觀點相同，立場一致。對中方提出的希望，他愿同有關方面聯系，交換看法，并把協調意見報告總統。

秘魯率團出席人權會議是司法部長費爾南多·維加。這位部長是我熟悉的內閣成員之一，因為他1994年曾陪同藤森訪問過中國。1月下旬，在一個清新晴朗的上午，我和翻譯顏新平來到司法部大樓。司法部長在他的辦公室接待我們。雙方落座后，我就開門見山地談及人權會議問題。

司法部長也心直口快，真切地對我說，他對去年隨總統訪華的情形記憶猶新。特別是中國領導人提出的生存權和發展權是最基本的人權的觀點，他至今牢記不忘。又說，所謂人權就是對人的尊嚴的尊重，應當由本國政府采取相應的人權政策，而不容別國指手畫腳。這也是秘魯政府在人權會議上投票立場的依據。

說到這里，我補充了幾句。我說：美國搞反華提案，矛頭不僅僅是針對中國，也是針對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其中包括秘魯。我來利馬一年多，就看到不少美方對秘魯指手畫腳的事例。

司法部長接過我的話說：“事實的確如此。”他曾多次向美國有關人士指出，不容許他們利用人權問題干涉屬于秘魯司法部門的內部事務。

最后，司法部長表示，他將把中方的看法及希望轉告外長和總統，并說他本人將于2月初去日內瓦，屆時會與中國代表團會晤。

最高決策

據了解，秘魯有關各方在協商過程中，對美國等西方國家反華提案的投票立場問題，存在著兩種意見：一種主張支持中國，另一種主張投棄權票。

與此同時，外部勢力加大了對秘魯的壓力。一向視拉丁美洲為“后院”的美國頻頻活動，有關官員又是游說，又是寫信，又是打電話，軟硬兼施，強求秘魯政府支持他們的反華提案。

在這種背景下，問題和困難推到了藤森面前。總統最終如何決策，成了我們關注的焦點。

3月7日，聯合國人權大會正式審議美國等西方國家提交的反華提案。據后來得知，藤森基于國家利益和各黨派的共同看法，同時也基于維護秘中兩國人民的傳統友誼，經過反復、慎重考慮后，在投票前幾天，最終決定投票支持中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特意派司法部長重赴日內瓦親自投票。

司法部長曾向我表示過，作為秘魯出席人權會議的發言人，他將忠實執行總統的決定。事實證明，他確實是這樣做的。在3月7日討論美國反華提案時，對中國代表團提出的“不采取行動”動議，司法部長投票贊成中方的立場。

但是，由于美國等西方國家帶頭反對，在程序性表決時，中方動議以22票贊成、22票反對、9票棄權而失利。于是 ，第二天繼續舉行會議，正式審議美國提出的反華提案，并對提案進行最后表決。司法部長在實質性表決中，又根據藤森指示，投票反對美國的提案。

會議投票結果，美國提案以21票反對、20票贊成、12票棄權而被否決，中國獲勝。這是中國在包括秘魯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支持下，第5次挫敗美國反華圖謀的勝利。

投票之后

3月8日上午，秘魯外交部的朋友打來電話，告訴我投票的具體情況，并表示祝賀中國的勝利。

這次投票在秘魯政界引起了廣泛關注和熱烈反應。有人在談及秘魯政府這次投票立場的轉變，應當說與去年6月總統訪華有關。藤森十分贊賞中國領導人提出的關于人權主要是生存權和發展權等觀點。

有人在評論這次投票支持中國的意義時指出，秘魯政府從自身的實際情況出發，已意識到美國搞中國人權問題的真正意圖。這次總統決定投票支持中國，也是把它視為維護發展中國家的共同利益。因此，這次否決美國的提案不僅是中國的勝利，也是發展中國家的共同勝利。

1995年3月12日，在丹麥哥本哈根舉行聯合國社會發展世界首腦會議期間，李鵬總理和藤森總統進行了友好會唔。在交談中，李鵬代表中國政府和人民對秘魯這次投票支持中國表示欽佩和感謝。藤森說，秘魯政府奉行獨立自主政策和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愿與中國保持長期的合作。

同年7月，藤森在總統府會見來訪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李景一行（我也陪同前往）時說：秘魯投票支持中國，確實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但秘魯是根據自主原則和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決定投票立場的。據說，中國這次勝利，秘魯是關鍵性的一票，是嗎？

就中國這次勝利而言，秘魯這一票確是關鍵性的一票，是不畏強權、伸張正義的一票，也是象征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的一票。這一票，在拉美地區，開創了除古巴以外的國家中堅持自主原則、維護國家獨立和主權、反對外來干涉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