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聽蟬

聽蟬莫過于夏日。

秋天也有蟬，秋風蕭瑟，弄得樹葉“沙沙”地掉，蟬不安地在樹上呼救，那么無力，微微的。只是秋風過后才能聽到，而且零零星星，這里有幾盧，那里傳幾聲，而且是拖得長長的，“吱”的一聲，似乎拖得要斷氣的那一刻，讓人聽了心寒。而夏天卻不一樣，樹葉如蓋，枝繁葉茂，整個樹林都是清幽幽的，那樣的充滿生機勃勃。陽光也特別的燦爛，灑滿整個樹林，似乎讓每一片葉子都能感受它萬分的熱情。事物都在這蓬勃的生機中不甘示弱，鳥兒賣弄著清脆的歌喉，在濃密的樹葉間跳上跳下，“啁啾”地唱著。蟬兒更是迫不及待，不想錯過這展示自己的大好時機，從早上第一縷陽光灑進樹林里起，剛從夢中醒來的它便“吱”地叫醒了整個清晨，每棵樹上都引來了自己的伙伴，似乎要開一個盛大的演唱會。

蟬的歌聲是隨著太陽的熱烈而熱烈的，陽光越是熱烈，蟬便是越叫得悠長清亮，響唱了整個樹林。它們時而幽幽獨鳴，像是一個女高音在那里領唱，或者是在輕輕地訴說，長長的“吱”聲穿林而過，回蕩在原野里，激起人的無限遐思。它們時而齊聲歡歌，此起彼伏，一片喧鬧，歌唱著生命的美好，這弱小的小生靈，生命卻是如此充滿活力，它們拼著命，拋開喉嚨，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它們毫不示弱，似乎要讓自己的歌聲壓倒一切，包括那一大清早也在樹林里“啁啾”地賣弄自己的小鳥。一個人的歌聲壓不倒，便呼朋引伴，齊聲歡唱，一定要把不和諧的鳥聲壓下去，方才罷休。

站在清幽幽的樹林里，任陽光在樹葉上肆虐，一縷清風吹送，送來一絲絲清涼，也送來了悠長的蟬聲，熱烈而頑強，讓人感到活力十足，透著濃密幽綠的樹葉，也許你能看到這可愛的小精靈正伏在枝條上，昂著頭，聚精會神地唱著歌。夏日，酷暑難耐，人常是昏沉沉的，但這激越的蟬聲，伴隨著幾縷清風卻使人感到異常的清醒，這蟬聲不僅穿林，而且穿心，穿透人的靈魂，難怪有人埋怨蟬的躁煩，聲音凌亂而單調，使人聽了越聽越煩。其實心靜自然涼，是人心中的種種私心雜念，使人食寢難安，躁煩不已，卻把這種不良的情緒嫁禍給了這一個無辜的小生靈。殊不知，它們只是歌唱夏天生命的蓬勃，聲音的高亢眾多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現。誰聽了都會激情澎湃，加上清風送爽，難道不是更愜意的嗎？更何況，“蟬噪林愈靜”試想想偌大的一個樹林或一個開闊的庭院，如果是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或者是種種動物在那里紛鬧，您能聽見這小生靈微弱的歌聲？正因為它們的微弱，才使樹林顯得更加的清凈，誰又會多心地去責怪這無辜的小生靈呢，責怪這為生命而唱的歌聲呢？

午后的陽光毒到了極點，白花花地鋪滿一地，似乎要把整個大地溶化，連綠油油的樹葉都泛著刺眼的光，萬物都被曬得垂頭喪氣了，很多動物不堪陽光的殘暴，紛紛逃回窩里躲去了。原野里，樹林里空蕩蕩的，連最喜歡賣弄的小鳥也不見了蹤影。呆在屋子里的人也被熱浪襲得昏沉沉的，這時蟬的歌聲唱到了極致。一切都被陽光曬呆了。只有它們仍堅持陣地，做不屈不撓的抗爭，似乎是不滿陽光的猖狂。它們站的樹葉草葉都被曬得蔫了頭，它們依然精神高昂，歌聲越來越嘹亮，火燙的陽光把蟬聲炙烤得特別的脆，有些干澀，像是堅硬的東西在空中相互碰撞，似乎在呼喚一絲絲清風，減輕人間的酷熱。這通情達理的風有時也會循著它的歌聲，從樹葉間從草叢里跑出來，縷縷送吹，讓人感到一絲絲涼意。夏風起時，拂過處，嘹亮的蟬伴著涼意而至，此起彼伏，風就是它們的指揮，而它們便是夏的主音符了，這小小東西怎會有如此強大的嗓音，而它們又是這樣的單純，那樣聲嘶力竭地叫，那樣熱烈歡暢地唱。

這多么悅耳悠然的蟬聲，如果沒有了它。本來就空蕩蕩的村子，不顯得更加的單調寂寞？陽光不是更加肆虐，更盡情地燃燒？這悶悶的午后，到處灼人剌目的驕陽，暑氣逼人。這時，借一襲綠云，讓蟬聲齊唱，喚來薄絲的夏風，驅走心上的酷熱吧。再抬頭看看滿繹重重疊疊的葉子，星星點點投射下來的陽光，聽聽悠揚的鳴唱，眼前的萬物都消失了，仿佛一切塵囂俗物都遠遠在外，仿佛雜念浮躁都消散無形了，只剩下一信清涼閑適的物候獨自享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清風送爽的幽林中，悠長的蟬牽來一簾幽夢。鳴蟬聲聲，涼風習習，吹來一個個清涼的好夢。趴在窗臺上，迷迷糊糊地追夢去了，夢到清悠悠的河邊，一帶清澈碧綠的水，那盡情潑灑在身上的水，一切都是水花四濺，夢到清幽幽的竹林里，修長的竹子隨風搖曳，發出輕輕的沙沙聲，像是誰在悄悄地打掃這幽靜的竹林。陽光照射不到，滿目碧綠，倚在一竿冰涼的竹子上，涼意透骨。自己不禁想縱懷放歌。忽然一只蟬落到了肩膀，夢又給蟬聲牽了回來。

蟬聲悠悠，夢也悠悠，絲絲縷縷，飄飄蕩蕩，沒有別的什么東西，只有蟬聲相伴。它們是夏天的主人，是為了夏天而歌唱的。沒有了它，夏天不知失去了多少意義，這可愛的小生靈，在閑適的夏日的午后，趁著沒有人發現，偷偷把人帶到夢中，聽人那種或如雷或細雨的鼾聲，也算是一種回報吧。看人舒適的表情，均勻的鼾聲，想到自己這歌聲竟然有些作用。若是人不小心，說了亂七八糟的夢話，那只能由這小生靈去包涵了。

夏日聽蟬：人聽蟬，蟬也聽人。

責任編輯劉亦群

莫景春廣西環江人，毛南族，中學教師，２００４年畢業于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語文教育碩士，曾在《雨花》《散文百家》《讀者》等全國知名刊物發表散文數十篇，多篇被《視野》等刊物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