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奴”,顧名思義,就是信用卡的奴隸,指的是那些受困于償還信用卡本金和不斷產(chǎn)生的高額利息的信用卡用戶。據(jù)中國銀聯(lián)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字,目前我國銀行卡持有量已接近10億張,持卡人中絕大多數(shù)為中青年人。
2008年5月29日,北京市的一對年輕“卡奴”夫妻為了還銀行信用卡每月400元的最低還款,犯下故意搶劫罪,28歲的丈夫被判處死刑,27歲的妻子被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zhí)行。這一極端案例,為“卡奴”們敲響了警鐘!
“啃老”一族,眾聲反對中的新婚
27歲的芮莉是一個典型的北京女孩,從小在皇城根下長大。中專畢業(yè)后,芮莉一直呆在家里,父母也曾經(jīng)托人給她找工作,但芮莉沒干多長時間就辭職不干了,整天要么在家上網(wǎng),要么出去逛街,日子似乎也沒有多難打發(fā)。
春去秋來,轉(zhuǎn)眼間芮莉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正當父母替她到處張羅對象的時候,芮莉卻領(lǐng)著一個小伙子回家來了,說要和他結(jié)婚。
這個小伙子叫姚國強,北京郊區(qū)大興人,比芮莉大1歲。兩人認識時間不過幾個月而已,但同為都市年輕人,喜好追逐時尚,頗有共同語言,兩人決定玩?zhèn)€時髦的“閃婚”。
芮莉的母親王秀梅聽到這個消息后,半天沒回過神兒來,好一會兒,她才弄明白,女兒居然要和眼前的這個青年結(jié)婚。這不是胡鬧嗎?王秀梅將芮莉支開,開始“盤問”姚國強,想摸清他的底細。
經(jīng)過一番盤查,王秀梅得知姚國強也是中專畢業(yè),而且一直沒有穩(wěn)定工作,平日四處打工,王秀梅當下就不樂意了。雖然自己的女兒不成器,但作為母親她還是希望芮莉能夠找到一個好婆家,找到一個學歷高、工作穩(wěn)定、條件比較好的丈夫,起碼以后她不用擔心女兒的生活,可是眼前的這個男孩什么也沒有,怎么能讓她滿意呢。
王秀梅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芮莉,她說:“孩子,媽媽希望你能慎重考慮自己的婚事。你現(xiàn)在還小,機會多的是。你不要遇到一個男人就認定是他了。再說,他和你都沒有固定工作,你們以后怎么生活啊?”
芮莉不服氣地說:“我們是沒有錢,可是我們有愛。有愛我們就能戰(zhàn)勝一切困難。媽,您怎么變得這么物質(zhì)了?您不要因為他窮就看不上他。人家《泰坦尼克號》里的露絲不就愛上了一個窮畫家嗎?”
王秀梅生氣地說:“那是電影,是不現(xiàn)實的,你以為那船不沉沒,露絲和杰克的愛情就能長久嗎?就能經(jīng)得起生活的考驗嗎?”
芮莉拋下一句:“您不可理喻!我就要和他在一起,誰也別想拆散我們!”轉(zhuǎn)身跑到客廳拉起姚國強的手出了門,剩下王秀梅獨自垂淚。
最終,芮莉和姚國強還是在反對聲中結(jié)婚了,兩人住在姚國強大興的家里。靠著雙方父母的接濟,姚國強也不時找一些零活干,小兩口的生活雖說不寬裕,倒也維持了下來。
2004年4月,芮莉生下一個女兒,兩口之家變成了三口之家,生活的壓力陡然增大。不久,芮莉嫌住在郊區(qū)生活不便,想搬回市區(qū)住,便抱著年幼的女兒央求母親替她找一處房子。王秀梅雖然一直不滿芮莉和姚國強的婚事,但看到小外孫女那可愛的模樣后,心里的氣就消了一大半,大人能吃苦,卻不能讓孩子吃苦。
2004年年底,王秀梅在小紅廟附近為芮莉租了一套房子,把芮莉一家三口接過來居住。因為芮莉和姚國強都沒有工作,王秀梅先交了3個月的房租,每月1200元,并且告訴他們:“我已經(jīng)付了前3個月的房租,以后的房租就要由你們自己來付。你們也是做父母的人了,該懂事了。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的將來著想啊。你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掙錢!”
刷卡一族,提前消費下的爽快
由于孩子太小,芮莉和姚國強商議,姚國強先出去找工作,芮莉留在家里帶孩子。于是,第二天姚國強就出去找工作了。但是晚上姚國強回家時,工作沒找到,倒是拿回來了一張“用明天的錢,辦今天的事”的信用卡。
原來姚國強路過一個銀行時,正巧碰上這家銀行正在舉行“開卡有禮”活動,在一個漂亮的推銷小姐的極力勸說下,頭腦一熱的姚國強就辦了一張信用卡。
芮莉見姚國強出去一天沒有收獲,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不太高興,但姚國強沒有覺察出來,反而興沖沖地拿出一個毛絨玩具逗著女兒,說“這是今天我辦卡送的禮品,怎么樣,不錯吧。我辦了一張信用卡。”
“什么,你裝什么樣啊?錢沒幾個還辦個信用卡!”芮莉氣呼呼地說。
姚國強一把摟住芮莉說:“老婆,看來你是不怎么了解信用卡的妙處啊!”說完,姚國強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一瓶高級化妝品,說:“這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芮莉驚喜地叫了一聲,問“呀!給我的呀。咦?你哪來的錢買的?”
姚國強得意地揮揮手中的信用卡,說:“我今天才知道信用卡真好啊。我這張卡可以透支5000元。在北京這個大城市里,沒有信用卡你根本就不能算一個真正的都市人!”
芮莉想了想,問:“信用卡好是好,可是我們哪有錢還款啊?”
姚國強說:“你放心吧,我明天繼續(xù)去找工作。你要知道,信用卡天生就是讓你透支的,透支正是信用卡全部精神之所在。”
姚國強最終找到了一份賣電器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總算有了一份收入,王秀梅知道后也稍稍放了心。
有了一份工作后,芮莉和姚國強再也不擔心還款的問題了。嘗到信用卡透支的好處后,芮莉也辦了一張信用卡,兩人開始充分享用信用卡的妙處,當上了瀟灑的“刷卡一族”。在他們看來,信用卡保證了自己的生活質(zhì)量不受影響。因為有了信用卡,他們不再對以前不敢想的奢侈品敬而遠之,是信用卡幫助他們實現(xiàn)了理想生活,名牌衣服、高檔化妝品、數(shù)碼相機、筆記本電腦每一樣都近在咫尺。
起初使用信用卡時,小兩口體會到的是一種刷卡的快感與消費的滿足,并為自己擁有一個精明的頭腦沾潔自喜。兩人用信用卡購買的第一件貴重商品是筆記本電腦。芮莉早就想擁有一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了,她已經(jīng)看好了一個大品牌的新款,但一直沒錢買,現(xiàn)在有了信用卡,芮莉也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了。
芮莉和姚國強跑了很多家電腦商城,發(fā)現(xiàn)盡管用同一個銀行的信用卡分期付款,如果分12期支付,有的商城既免利息又不收任何手續(xù)費,有的商城雖然免利息,但是要收取每筆2.5%的手續(xù)費。據(jù)銀行解釋,這是銀行和商戶進行合作時,對不同商戶采取的不同銷售策略。在筆記本電腦價格相同的情況下,小兩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沒交一分錢手續(xù)費。
小兩口感覺刷信用卡的感覺太“爽”了。信用卡大大刺激了他們的消費欲望,他們得到了很多超出自己消費能力的物品。
在“提前消費”巨大的誘惑下,芮莉和姚國強正進入一場狂熱的透支消費中,而由此引發(fā)的還貸危機,被暫時的快感和表面的浮華掩蓋了。
不過月底的賬單還是讓芮莉和姚國強大吃一驚,怎么花了這么多錢啊,姚國強那點工資顯然差得太遠,怎么辦呢?兩人只好厚著臉皮向自己的父母求情。錢雖然借到了,但兩人都挨了一頓罵,灰溜溜地回來了。
小兩口愁眉苦臉地湊在一起,姚國強說:“唉,真是的,你沒聽見我爸罵我什么,簡直太沒面子了。”芮莉也說:“是啊,我真不好意思再去找我媽借錢了,早知道要還這么多錢,當初就不買這么多東西了。”
“哼,說的好聽,哪樣東西你舍得不要。有辦法了,我們再辦幾張信用卡,每個銀行都辦一張卡,這樣就可以錯開還款日期,拿一家銀行的錢去還另一家銀行的錢。我聽一個哥們說過,他說這叫以卡養(yǎng)卡。”姚國強興奮地說。
芮莉一想,雖然這不算一個很好的辦法,但至少可以不用再厚著臉皮去借錢了,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了。
于是,芮莉和姚國強的錢包里塞滿了各式各樣的信用卡,總信用額度達到了好幾萬元!這些信用卡都有不同的用途:有專門用來日常消費的,有用來購買類似筆記本電腦等“大件”的,還有用來分期付款買家具的,等等。
除了吃飯以及到一些小商鋪買一些零碎的物品外,芮莉和姚國強極少有用到現(xiàn)金的機會。到還款的日子,就拆東墻補西墻,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陷入了一個無底洞。
淪為“卡奴”,透支生命難償欠款
2006年春天,姚國強所在的公司倒閉了,欠銀行的錢經(jīng)過利滾利越來越多,小兩口的生活又陷入了困境,而銀行的催款電話一天十幾個,讓他們不得安寧。最后,小兩口不得不接受銀行提供的“最低還款”服務(wù),從此掉進了循環(huán)信貸的陷阱。日息,月息,本息累計,這些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
2006年4月底,為了還錢,芮莉和姚國強絞盡腦汁,千方百計到處借錢。可雙方家長都因為他們傷透了心,說什么也不借給他們錢了,周圍的朋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思來想去的芮莉想到母親的工資卡里存了不少錢,這些錢母親輕易不會動用。快被銀行電話逼瘋了的芮莉決定鋌而走險,她悄悄地將母親王秀梅的工資卡偷了出來,取了4.6萬元錢,一部分存到信用卡里,一部分留作日常生活用。
王秀梅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工資卡里少了一大筆錢,到銀行一查,是有人從柜臺取走的。她懷疑是芮莉取了錢,找芮莉求證時,芮莉也不得不承認了。
王秀梅憤怒地質(zhì)問芮莉:“你太讓我傷心了,這是我養(yǎng)老的錢啊,我供你吃供你穿,都快被你榨干了!我到底造了什么孽,養(yǎng)了你這么個不成器的東西!從今以后,你休想從我這里拿到一分錢!”芮莉和姚國強大氣不敢出,任憑王秀梅訓斥。
挨了訓斥后,姚國強打起精神出去找工作,不久在藍島大廈找到一份臨時信息員的工作,而芮莉卻習慣了呆在家里的生活,不想出去工作,又怕母親罵,就騙王秀梅說自己現(xiàn)在在商場賣化妝品。王秀梅聽后,認為兩個孩子總算懂事了,稍稍安了心,常常幫他們帶孩子。
2006年8月初,銀行又催還貸款了,最低還款額是400元,但是小兩口的錢加起來只有200多元,根本沒有錢還。姚國強只好找他母親去借錢,但一分錢也沒有借回來。
垂頭喪氣的姚國強對芮莉說:“現(xiàn)在,只能找你媽去借了。”
芮莉憤憤地說:“我不去,我沒臉再去找我媽借錢。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沒出息,當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會看上你!”
姚國強被芮莉的話氣得夠嗆,兩人吵了起來。最后,兩人都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姚國強低聲罵道:“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把老子逗急了,老子就去搶!”芮莉以為他在說氣話,也沒放在心上。
2006年8月18日,再次被銀行催款電話逼得走投無路的姚國強對芮莉說:“銀行又催我還款了,姑奶奶,我求你了,去找你媽借錢吧!”
芮莉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去!”
姚國強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就去搶樓下的小賣部,小賣部的女孩一個人在家,咱們后天凌晨動手搶。你騙女孩把門打開,我進去撬鎖翻抽屜偷錢。”
芮莉嚇了一跳,問:“搶錢?這可是犯法的事啊。要是被那女孩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啊?”
姚國強咬咬牙,說:“一不做二不休,現(xiàn)在考慮不了那么多了,你想辦法騙開門,和她聊天,吸引她的注意力,我進屋撬抽屜,偷完錢就跑,周日去偷。”芮莉想了想便同意了。
第二天,芮莉帶著孩子回到娘家,對王秀梅說周日早晨要去單位盤點,不能幫她遛狗了,姚國強會去幫她遛狗,并且讓王秀梅幫她看孩子。
2006年8月19日晚上8點多,姚國強下班回來,忐忑不安的芮莉問他怎么搶。已經(jīng)想好了一切細節(jié)的姚國強胸有成竹地說:“我在外邊看著人,你把小賣部的門叫開,假裝去打電話,進去后先把電話線拔了,假裝等電話,找機會拿鉗子把女孩打暈就行,剩下的事你就別管了。”
芮莉不放心地問:“女孩要是報警或喊出聲來怎么辦?”姚國強不耐煩地說:“那就拿刀把她捅了。”接著,姚國強從家里組合柜抽屜中拿出鉗子,芮莉把它裝進了紅色手提包里。
8月20日凌晨3點20分,芮莉和姚國強悄悄地出了門。四周一片寂靜,兩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小賣部附近。芮莉壯著膽子摸到小賣部門前,回頭看見姚國強躲到了南墻附近。芮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舉起手來敲了三四下門。
不一會兒,女孩曉蕓開燈問:“誰啊?這么晚了,已經(jīng)睡了,明天再來吧!”
芮莉小聲地說:“是我,芮莉,我有急事想打個電話。”
曉蕓一聽是熟人,便起床打開門讓她進屋。趁曉蕓不注意,芮莉把桌上的電話線拔下來,假裝撥了幾個號,說要等個電話。曉蕓打著哈欠說:“我還沒睡醒呢。還想躺會兒,你自己等著吧。”說完,便趴著睡著了。
芮莉回過頭來,看見姚國強在窗戶外面把手機屏幕摁亮后左右晃動,意思是催她快點動手。再三催促下,芮莉終于狠了狠心,將鉗子從手提包中取出,雙手舉起來用力砸在曉蕓后腦勺上,曉蕓尖叫著掙扎起來,攥住芮莉的雙手手腕,芮莉手中的鉗子掉了,兩人廝打起來。
躲在外面的姚國強聽到一聲尖叫,知道芮莉動手了,便一下子由門外沖進屋里,右手拿刀,左手按住曉蕓左側(cè)肩膀,往曉蕓后背扎了兩三下,但曉蕓攥著芮莉的手沒松開,一直在叫著,心急如焚的姚國強怕驚醒了其他人,便撿起鉗子照著曉蕓的頭用力砸了好幾下,又拔出刀往曉蕓后背、腰部連續(xù)扎了幾十刀。
隨后,姚國強讓芮莉把曉蕓耳朵上戴的金耳環(huán)揪下來。姚國強到外屋去,讓芮莉找工具撬抽屜,于是芮莉在床下木箱里找了一把十字改錐遞給姚國強,姚國強用改錐撬開桌子右側(cè)小抽屜的掛鎖,把改錐、刀和鉗子放進手提包,就走了。
臨走前,姚國強讓芮莉翻翻東西。芮莉從撬開的桌子小抽屜里翻出200元現(xiàn)金,一本內(nèi)存3200元的工行存折,一張身份證,從桌子大抽屜里翻出一沓一元的現(xiàn)金20多元,從下鋪枕頭旁邊拿走一部藍色諾基亞手機。
芮莉用小賣部的兩個塑料盆把臉上、手上、腿上的血洗干凈,把燈關(guān)了,關(guān)上門就走了。
2006年8月22日21點,曉蕓的老鄉(xiāng)因找不到曉蕓就將小賣部的門撞開進屋,發(fā)現(xiàn)曉蕓被害。很快,警方發(fā)現(xiàn)了芮莉和姚國強作案的線索,兩人于2006年8月23日被羈押,因涉嫌犯搶劫罪于2006年9月29日被逮捕。
2007年8月28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宣判,姚國強犯搶劫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芮莉犯搶劫罪,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一審判決后,姚國強提出上訴。2008年5月29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維持原判。這對年輕的“卡奴”夫妻終以悲劇收場。
編輯:凌 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