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副班長的愛情對弈

黃昏時分，我背著書包徜徉于操場邊的石榴園中，密密麻麻的石榴掛滿了枝頭，見四周無人，垂涎欲滴的我踮起腳尖，將顫抖的雙手伸向了枝頭。我剛把摘下來的石榴放進書包，就聽身后有人突然大喊：“好啊，原來你在‘偷’石榴!”我被這個“偷”字驚呆了，猛地回頭一看，錢尼仁正一手托著籃球，一手叉腰，滿頭大汗地站在我的身后。石榴園中的這條小路，是連接男生宿舍和籃球場最近的距離。我面色潮紅地拔腿就跑，因為緊張，石榴從我書包里翻著個兒滾落一地。不成想，錢尼仁竟然三個跨步追上我，用虎視眈眈的眼神盯著我，眼睛里溢滿了得意的壞笑，那笑意分明在向我宣告：他是抓賊的英雄，而我，則是落魄的小偷。我怯生生地說：“副班長，看在同班同學的份上。你姑且放我一馬吧，你的大恩大德，將來我自當涌泉相報。請你一定要為我保密，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拜托了!”為了封住錢尼仁的口，我將摘下來的石榴一股腦全都塞到了他的手里，于瞬間逃之夭夭。

沒想到這起“偷竊事件”給我的大學生活帶來了無法抹去的陰影。自此我一直躲著錢尼仁。上課時我總是第一個到達教室搶在最前面一排的正中間位置坐下聽課，以期在老師的眼皮底下尋求保護，因為老師上課提問的區域基本都在前幾排，他們男生是斷然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我寧愿被老師頻頻點名回答令人頭疼的問題，也不愿和錢尼仁四目相對，而下課時，我也是第一個離開教室，躲避愛管閑事的副班長。

我一直將“偷石榴”這個秘密埋藏在心底，又怕錢尼仁揭穿我。好幾次錢尼仁以副班長的身份打電話找我，我總是借各種理由拒絕和他單獨見面。無奈之際。錢尼仁發信息說：出來吧，我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在石榴園發生的事情的，我找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加強了解和溝通，消除我們之間的誤會。對于錢尼仁的這些溢美之詞，我嗤之以鼻，果斷地將有關他的一切均拒之門外。我怕他但又不敢得罪他，在躲避錢尼仁的日子里，生活緊張又勞累。

一日臥談會上，老二說“明天就是咱們的副班長錢尼仁的生日了，他要請我們宿舍的女生吃飯，你說我們送他什么生日禮物好呢?還有，他為什么要單獨請我們宿舍的女生且再三強調一個都不能少呢?”聽老二這么一說，我想壞了，可惡的錢尼仁這分明是針對我，因為我一直躲著他，該怎么辦?老三搶過話茬說“因為我們宿舍里個個都是美女啊，我們送他石榴吧，學校操場邊的石榴園中那么多石榴，隨便摘一些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豈不更好?經濟又實惠，反正學校明確規定了，只要不損壞石榴樹，熟了的石榴可以隨便采摘。”我被老三的話驚呆了，原來石榴園中的石榴是可以采摘的。頓時，我喜出望外，旋即又有一絲憤憤的心情淤積在心底，欲將爆發。

我想，明天，我一定要去參加死黨錢尼仁的生日派對。

飯店里，錢尼仁坐在飯桌的上座，我將石榴一股腦地倒在他的面前，他忙不迭地驚嘆遍“讓你們破費了，真不好意思。”我扯開嗓門說：“不破費，都是在石榴園采摘的，免費享用!”我故意底氣十足地將聲音抬至最高，言此而意彼，示意他我上次偷石榴事件并不算偷。但錢尼仁只是泰然自若地招呼我們入座，似乎并沒有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讓我震驚的是，室友們將她們各自精心準備的禮物——送于錢尼仁手里。老二問我：“老四，你送親愛的副班長什么禮物?”我瞠目結舌：不是說好了只送他石榴嗎?你們怎么還單獨送他禮物?怎么可以叛變?我根本沒有準備。這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我措手不及。正尷尬之際，錢尼仁盯著我的眼睛說：“你們的老四是最早送給我‘禮物’的人，我早已將那份最美好的“禮物”放進肚子里啦。”室友追問我送的究竟是什么禮物，我支支吾吾，一笑了之。石榴園中被錢尼仁當小偷抓的情景再一次浮現腦海。

晚上回來，我漸漸消除了對錢尼仁的怨恨，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回憶著生日派對上的情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第一次主動發了一條短信給錢尼仁：謝謝你，副班長。錢尼仁回道：不要叫我副班長，喊我小錢、小尼或小仁——哦，還是別喊“小仁”了，容易引起誤會，你以后就喊我“泥人”吧。對了，今天我幫你圓了場，但你可別忘了，嚴格地說，你還欠我一份生日禮物哦。我開心地回道：恩，這份禮物等你下次過生日的時候我一定加倍補償，決不食言!錢尼仁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我可沒逼你。

我發了一個笑臉過去。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錢尼仁破天荒地來到第一排的座位上，若無其事地坐在我的身邊，我被他反常的舉動驚得坐立不安。我說：副班長，你今天怎么了?居然坐在第一排，你不知道這是“敵占區”嗎?錢尼仁低聲說：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叫我泥人，管他“敵占區”還是“國統區”，我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我疑惑道：好好學習也不一定要坐第一排啊，你個子那么高，會擋住后面同學的視線的。錢尼仁鎮定地在草稿紙上寫了一句話：因為第一排有你。我被他這句話弄得不明就里。但兩節課下來，我竟然和泥人成了好朋友。鑒于泥人一米八的個頭，我破紀錄地和錢尼仁一起將上課的陣地從第一排轉移到最后一排的拐角處。室友說我被副班長俘虜了，為了愛情可以犧牲一切。我說不可能，我意志堅定，我和泥人純粹是哥們意義上的朋友。

一周相處下來，我發現泥人也不是那么討厭，漸漸地，因為坐在一起的緣故，我和他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我喜歡每天上課前，錢尼仁早早地給我占好了位子，放學后我們一起討論問題，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打水，周末的上午，他會騎著單車，在暖暖的陽光下載我去附近郊游，甚至，到后來，就連他去踢球時也會把我這個球盲給捎帶上在一邊觀戰。就在我沉浸在幸福之中時，室友罵我見色忘義，說我的芳心已被副班長的雕蟲小技迷惑，且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了，還說副班長認識我，可謂是一舉多得，他不僅是要利用我的智慧無償幫他提高成績，還時常讓我幫他洗衣服、打開水，陪他吃飯、自習、郊游、看電影，甚至，連他踢球的時候都要把我帶上，全然不把室友們放在眼里，你說這和戀人有什么區別?這是我們宿舍所不允許的，難道他連我們宿舍每周一次固定的聚餐時間都要剝奪嗎?室友的滿腹抱怨也頗有道理，我想，也許我是該和錢尼仁保持適當的距離了。免得誤會。

周五的上午我們班沒有課，我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了床，去食堂打飯，我不由自主地多打了一份，然后將飯帶到泥人宿舍的樓下，打電話讓他下來取。他昨晚看球賽肯定又看到了零點。我發誓這是我最后一次給泥人打早飯，從明天開始，我要和他劃清界限。我打電話到泥人宿舍的時候，接電話的是他的室友，他室友說：你稍等，錢大公子還未和周公說拜拜呢，我幫你喊他。電話那端，清晰地傳來泥人室友的高呼：錢帥哥，你女朋友又給你送早飯來啦。你小子怎么那么幸運，找了這么一個賢惠的女友啊?錢尼仁驕傲且懶懶地說：誰讓咱比你長得帥呢，沒辦法啊!聞聽此言，我的臉紅到了脖子根。我想，我和泥人關系這么好，我早已習慣并喜歡上了和他在一起嬉鬧的感覺，假若突然和他劃清界限，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向他解釋，恐怕連我自己都不能適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思前想后，覺得還是等以后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說吧，也給自己充勞的考慮時間。于是，我在猶豫中拖延著向他表明心聲的決心……

這一拖就是一年。時光飛逝，轉眼我和泥人同班已有兩年時間了，我還沒有和他劃清界限。日子就在我們倆的打打鬧鬧中飛馳而過。班里的同學都把我們當成了令人羨慕的一對，而我和副班長，也不向任何人作澄清說明。

第二天又到了泥人的生日，我把他約到操場邊的石榴園中，問他最想要什么生日禮物，也好趁機把去年欠他的那份情補上。錢尼仁雙手捅在藏藍色的牛仔褲口袋里，吃吃地看著我。他詭秘地說：你真的愿意滿足我的生日愿望?不后悔?我薪釘截鐵地答道：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要我能做到的，絕對做到，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我回答得信誓旦旦。錢尼仁雙手搭在我的肩上，附在我耳邊說：我從進大學軍訓的第一天就喜歡上了你，那次偷石榴事件懸我故意嚇唬你的，因為當時你還不知道學校石榴園里的石榴學生是可以采摘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讓你做我的女朋友。為了這個愿望，從上次我過生日到現’在，每天晚上我都對著天空許愿，別看我平時嘻嘻哈哈的，其實我特別在乎你，怕你從我身邊走開，我喜歡你，所以整日死纏爛打地黏著你。你知道嗎，喜歡一個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整天和她在一起而她卻不知道他愛她。這件事對你來說非常的簡單，至于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就等你下次過生日的時候讓我來為你摘吧。錢尼仁臉上露出壞壞的笑。我頓時傻了眼，立刻度駁道：我什么都沒有答應你!正欲逃跑時，誰知錢尼仁伸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說：幸虧我早有準備，用手機將剛才我們的對話全部錄了下來，要不等明天我放給班上的同學聽，請他們評評理。

又威脅我?我立刻乖乖地轉過身，氣急敗壞地追著錢尼仁在石榴園中跑，央求他將手機里的錄音刪除。在追逐中，我仿佛聽到了愛情的聲音在結滿石榴的校園里久久回蕩。

編輯 楊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