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輝終于大叫著“夢思”醒了過來。看到身邊的李小冰就“嚯”地坐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問:“你嫂子呢?”
李小冰流著淚不說話。
李南輝又把目光轉向一旁站著的郭穎。
郭穎深邃的眼睛里蘊著濃濃的哀傷。輕聲道:“您已經昏迷了三天了。這三天,深圳警方和公司都出動了大量的人手,都沒找到夢思姐。”
李南輝瞬即翻身下了病床,大聲道:“叫人給我準備船!”
三個月轉瞬就過去。深圳、香港兩地的警方都配合尋找陳夢思。可陳夢思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像人間蒸發了似的!丟下了自己心愛的丈夫和可愛的兒子,消失了!李南輝除了孤身四地游尋外,就只能用自己的愧疚洗鴻兒的淚水和悲哭。
這天,郭穎來了,默默地站了許久才輕聲道:“那晚您走后不久,有個女人打電話給夢思姐說您與人決斗,有人想為阿九報仇。夢思姐電話一掛。叫我照顧好鴻兒就下樓走了,我來不及攔住她。等我報了警并通知王總他們趕到時,她,她……和您決斗的那人把想開槍殺您的那幾人都抓住了,一起帶進了市公安局。他們都是阿九幫派的余孽,說要找您為阿九報仇。”說著頓了好一陣又道,“我的出差任務已經完成了,得走了。您多保重,節哀吧!”然后就轉身走了。
李南輝緊緊抱著鴻兒,淚又直落。
又過了兩個月,還是沒有關于陳夢思的半點消息。
有警方人員輕聲對李南輝道:“看來是被……哎!”
李南輝明白他的意思,黯然地抱住鴻兒:也不說話,心里一而再地翻騰和陳夢思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他突然決定也從喧囂的人世間寂靜下來,好好地把兒子養大。他記得多年前他是答應去陳夢思家鄉安家落戶的,然而終是沒能兌現他的承諾。那么,現在就去吧,也是時候了,帶上陳夢思生前所有的衣物,見物如見人,守在她的身邊。好好撫養兒子早日長大成人……
當晚。李南輝叫來了所有親近的人,輕聲道:“我的夢,我的路,就交給你們了。明天起,我會去所有單位轉一轉,向所有朋友告個別。我,從此以后就算從人間消失了,我也不知要去哪兒。你們不許找我,就算知道我在哪兒也不許來看我。”說著又感到頭重腳輕,頓了一陣望著李小冰道,“哥曾下過決心要給你帶來歡樂和幸福,但是。你卻一再遭遇情感困擾。哥沒能看到你找到你自己,的歸宿,還給你帶來悲傷。你也這么大了,要果敢地明辨一切,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哥雖不能親眼看到,也能用心感覺到,哥會為你祝福,你還是我的牽掛。”
李小冰放聲哭了起來,李允波也站著暗暗流淚,所有在場的人都黯然傷神。卻也清楚此時此刻說什么都只徒增凄涼。
李南輝強笑道:“大家別這樣了。我不會有什么的。鴻兒還這么小,他沒有長大成材,我怎舍得丟下他呢?散了吧,各就各位,任重而道遠,就看你們的啦!大家也都別說話了。我。我會更難受的!”
眾人只覺更傷恨難禁,也真不知該說佧么,柳元恒第一個默默地走了出去,王越騰、洪劍鵬、田瑤雪略呆了一陣也跟著往外走,眾人也相繼默默地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李小冰和李允波了,都站著流著淚,不動。
李南輝望著他們,好久才道:“還不走嗎?要我更難過嗎?”
李允波突然跪了下來,哭道:“三叔,您……”
李南輝緩緩地走近把李允被拉了起來道:“你不要來勸三叔!你能努力把你主管的電子、地產發展起來。你能好好地協助柳老師、越騰、李康把川峰事業進行下去,就是最能讓三叔安心的事,也就是彌補了三叔心中的愧疚。馬上回去,撤單的事還在繼續,你還呆著干什么?知道嗎?”
李允波又放聲大哭起來。李小冰更是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李南輝長嘆了一聲,柔聲道:“小冰,你要真正幸福起來,多年后鴻兒大了,哥會去看望你們的,難道還忍心讓我不得安心嗎?去吧!別讓我也放聲跟著你們哭了。允波,你也要多照顧你姑姑。快去吧,你們都是有要務在身的。我只是太累太苦了。想解脫出來。為了孩子,我會很堅強地活下去的。見到家中親人,告訴他們,我很好,不要掛念我。鴻兒大了。我會帶著鴻兒回來的。去吧!”
近五年歲月。在不愿打破的沉寂間,在不能緩淡的悲哀中,在漸見孩子成長的欣慰里。過去了。不知道外面的歲月是如何了,也不知泉下的人是否真登仙界了,想來萬物也有了大多的變化,惟一不變也不曾消減的是李南輝的凄傷和對愛人的懷念。
鴻兒已經上小學二年繳了,自他抱著孩子離開那傷心地,孩子便再沒流過一次淚。他甚至也不曾在夢里或醒著的時候叫過一聲“媽媽”,他像他心死的父親一樣,沉寂而悲哀。卻不形于言表。
落日殘血,晚風初涼。李南輝走出家門,他看了看表,是該去接鴻兒回來了。
遠遠地他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凄惻的橫笛聲音,那是鴻兒在吹笛等他了。自鴻兒四歲那年跟著他學會了吹橫笛,從上幼兒園到上小學,每天攜晚他去接他的時候便能聽到孩子在吹著那些他自創的凄惻的樂調。
走近了,笛聲更清晰了,他發覺了笛聲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是同樣的曲調,但已經不只是凄惻,更多的是濃濃的嘆息。
他一怔。加快了腳步。習慣地看到孩子們還是都圍成了一圈。但中間坐著的不是鴻兒,而是背向他突出了一個高高的頭,還有長長的頭發。他一驚,大喜,暗暗道:“一定是夢思回來了!一定是夢思回來了!”想著就飛快地沖了過去。
不是陳夢思。其實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快五年了,他在決定離開喧囂塵世時又曾獨自找尋了幾個月,也曾向沿海港、深兩邊的人家打聽過,都沒有消息,又怎會突然出現?
是郭穎!她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鴻兒靜靜地坐在她懷里聽她吹著同樣的曲調,圍著的孩子們也都鴉雀無聲,竟都也一副哀傷的樣子。
李南輝心下十分奇怪。呆站了好久才叫道:“郭小姐,你怎么會到了這兒?”
鴻兒一聽到爸爸的聲音。馬上脫出郭穎的懷抱,輕輕地叫了一聲“爸爸”。走過去拉住李甫輝的手。
郭穎站起身來,仔細地打量著李南輝:整個人瘦瘦的,仿佛已經很久沒進食一般,臉黃黃的,像是正在大病中。郭穎只覺得心痛起來。
李南輝見郭穎望著自己不出聲,又道:“郭小姐,你怎么會到了這兒?”
郭穎心道,我已經找了你幾年啦!想著輕聲道:“董事長。能去您家里坐坐嗎?”
李南輝點了點頭,一邊拉著鴻兒走,一邊輕聲道:“我不想聽外面的任何事,請不要對我提起。”
“難道這四年多來,你從不看報紙也不看電視嗎?”
“我只教鴻兒讀書,我只為爹媽夢思守靈。當年沒有為爹媽守過,總算有時間了。”頓了頓又道,“我想知道一件事,小冰她過得好嗎?”
“您悄然消失后的那年春節,她與王總結婚了,生了個女兒,已經快三歲了,叫小悠。他們的婚禮是在西水學校舉行的,沒有請客,但到了很多人,冰姐在婚禮上放聲大哭。說她雖然從此以后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卻依然還是只能常常傷心。”
李南輝一驚,忙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郭穎嘆了口氣,“因為她在婚禮上沒有見到最疼愛她的哥哥!沒有見到她想抱一抱的侄兒!”
李南輝沉聲道:“不要說了!”
回到家里,李南輝便忙著準備晚飯,鴻兒也跟著幫忙洗菜。郭穎坐著也不說話,只望著房子里陳夢思被放大了的照片,暗暗地嘆氣。
三人也不說話就吃過了飯,收拾好后鴻兒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做功課,李南輝與郭穎坐在大廳里,還是不說話。
悶了好一陣。郭穎道:“我今晚想和鴻兒一起住一晚上,行嗎?”
李南輝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你怎么會找到這兒的?”
“我一直以為你會回回龍嘴老家,但我錯了。你根本就沒有回去過,哪怕一次。那么,你一定是來夢思姐家鄉了。我去過她家里幾次,兩位老人都傷心地說一直沒見過你。原來你是住在小縣城里。我已經來過很多次了。”
“你是國家公務員,不用上班嗎?這小城不會有你的差使吧?”
“在王總和冰姐舉行婚禮的時候。我就辭去國家公務員職務了,現在是川峰集團的一員。我辭去了公職,爸爸也不反對。現在我是川峰集團分支川峰實業投資開發總公司總經理。”
李南輝一震,不再出聲。
“您就不問問李總他好不好嗎?您就不問問柳總、王總、洪總、田總他們好不好嗎?您就不問問允波等家里親人好不好嗎?您就不問問川峰怎么樣了嗎?”
“他們好不好,我只能暗暗為他們祈福。他們好。川峰自然就好,不用問。”
郭穎嘆了口氣,起身走進了鴻兒的房間。心道,您真是活死人!
早上起來,李南輝又步行送鴻兒去上學,郭穎也陪著。回來的路上,郭穎突然道:“我有一事相求。”
李南輝一怔,直望著她。
“我不想勸您,也知道勸也是白勸。我希望您讓鴻兒離開您,我會幫您好好照顧他,李總的兒子小江很懂事,很活潑開朗。讓他們一起在西水學校上學吧!王總說,小悠大了。也回西水學校讀書。”
李南輝一怔,說:“我離不開鴻兒,鴻兒也離不開我。”
“鴻兒才七歲,吹出的笛聲是什么樣的?鴻兒才七歲,他表現出的是什么樣的?昨晚我與他說了很久的話,他的心,他的人,都受到了您的潛移默化。難道,您希望他還沒長大就像您一樣嗎?他還是個孩子,應該是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孩子啊!就算沒有了媽媽,畢竟還有爸爸,有很多的長輩親人。夢思姐離去時。他只不過才兩歲多點,完全可以擺脫悲傷的陰影!可是,您,您自己親手扼殺了您自己兒子的歡樂!您知道這么多年我為什么要找您嗎?就是要帶走鴻兒!”心想我更想救您,看來是沒指望了。
李南輝一震,心里更是一痛,呆了好久才道:“那要問過他自己。”
“只要您不反對,我想,鴻兒是會同意的。給我一個星期,您不要去接鴻兒送鴻兒。讓我接送他上學放學,和他一起做些家務、做功課。”
李南輝又一呆,沉聲道:“你是投資開發總公司總經理,李康一定很需要你,倚重你,你就沒事要辦嗎?”
“原來您還記得我們是在做實事的。”
李南輝不語。
“李總在去年已被選舉為嘉川縣第一常務副縣長,主管經濟和教育,是全國惟一一個由著名民營大企業老總當上重要的國家基層干部的人。他面臨的問題很多。”
李南輝心頭一震,卻更感驚喜。提高聲音道:“那你還有心跑出來?馬上收拾回去!那么大的攤子,總裁要忙于政務,總經理又不在。像什么樣子?”
“我們的事業得有人接班啦!”郭穎凄然道。
李南輝又是一震。沉默了好久才輕聲道:“你說得對,鴻兒跟著我只會像活死人。人還嫩,心就衰了。你與他好好溝通一下,帶著他回川北,與小江一起在西水學校上學讀書吧!”
回到家里,坐了一會兒,李南輝終于輕聲對郭穎道:“給我講講這幾年來川峰的發展情況吧?”
郭穎直望著他,柔聲道:“您就不能自己到處去看看嗎?”
“我看不看已經不重要了,川峰有沒有我。也都不重要了。如果你愿意,就講一些吧,不想講,也就算了。”
“您這幾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是說過了嗎?教鴻兒讀書,為雙親和夢思守靈。其他時間,就讀古今中外歷史。”
郭穎在心里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去年川峰躋身于全球500強。只可惜,世人不能見到川峰董事長的風采啊!”
李南輝更是大震,想不到這么快,王越騰的八年計劃提前實現了!
郭穎見他雖然神色大震卻并不出聲,黯然嘆息了一陣又緩緩地道:“全世界最暢銷的英國《商海》雜志連續搞了兩年公眾評選商海風云人物。連續兩年王總都被評為商界二十大最杰出的領導人之一;夢思百貨已經基本進駐了全國各大城市。目前以香港分店的規模為最大,中級城市除了深圳、東莞各有很多分店外,暫時只有川北分店予前年開業。湘西分店于去年開業。百分之九十的零售產品基本實現了買斷銷售。利潤更好了,計劃明年起首先進軍與我們國家相鄰的第三世界國家:這幾年發展最旺最快的是您侄兒李允波領導下的川峰電子和川峰地產,川峰電子最終收購了一攬廠,除了老本行電子線路板生產加工一條龍雄踞龍頭地位外。先后開發的通訊產品尤其是手機在本土及全亞洲等地區銷售量特別好,很受普通消費群信賴,IT產品也開始嶄露頭角,電子玩具的主要銷售是出口非洲、拉丁美洲地區,業績很好;川峰地產在香港、深圳、東莞、廣州、中山、珠海都有多處不同檔次的樓盤問世。銷售業績在行業內一直居于前列,去年下半年起在北京、上海、成都、重慶先后有了動作,從設計規劃到價格都很讓各界人士滿意;飛夢大酒店在香港、北京、上海、成都、重慶都先后開了分店,營業狀況良好;川峰集團總部在香港、新加坡、奧洲、巴黎成立了集團分部辦事處。夢思百貨股票、川峰電子股票、川峰高科股票、川峰地產股票已經于前年起先后在香港、深圳、上海三地同時上市,并于去年上半年先后在廣州、上海、成都與當地政府合作成立了三個川峰高新技術工業園;建安公司、裝飾公司都已獲國家一級企業資格。從建筑結構、裝修裝飾設計到施工形成了完全獨立且有相當規模的系統。公司有四個世界統一注冊的一流建筑師,在全國主要開放城市都成立了分公司。目前最大的單就是三單海外工程:廣告工程公司已經改名為廣告公司,不僅僅是做廣告工程了,而是以拍攝代理商業產品廣告為主,已經有了相當氣候,除了大陸本土,在香港、新加坡、巴黎都成立了分公司,目前代理了多家世界性大企業的廣告業務,還有待于進一步發展;塑膠廠已經有了三個分廠,其中二廠是五金塑膠來料加工,業務很好,三廠是與美國哈得羅公司合作的,主要生產塑膠玩具,我們生產,他們銷售;在建耨市場五金加工坊的基礎上開了兩個有相當規模的精密螺絲廠、五金加工廠,訂單很多。自己生產成品的銷售情況也過得去;從川北市直到西水水庫的高速公路經過嘉川縣城,上前年就全面通車了;川北臨近的三個市的最窮縣都已有我們的投資開發建設項目,解決了相當一部分山村貧苦人員就業;西水學校在前年年底被教育部評為全國優秀學校之一,已經完全能自給自足;制衣廠已經開了兩個分廠,創下了自己的品牌。休閑系列產品很受大眾青睞;庫區開發建設的第三期已即將開始。三期工程國家都參與了投資;度假村樓盤全部售出,我們和五家參與開發的公司都已有不菲的回報;旅游收入已經成為了西水乃至嘉川縣的主要財政收入;李總已于上前年下半年要求田總開始進軍湘西的最貧困地區,田總當時就回去了,目前已經有了初步的規模、適宜湘西地區的模式,有兩個項目是能很快就有回報的。由于我們國家已于去年正式加入世貿,今年來各方面都受到一些沖擊,但不會有問題,也正是給機會我們又創新高,真正與國際商業社會接軌。近幾年來亞洲地區連連遭受不同程度的金融風暴沖擊。我們國家穩住了,我們川峰也穩住了。”
李南輝欣慰地點了點頭,卻不多說一句話。
“媒體到處追尋您,都沒有您的下落,追到公司就被一一擋了回去。去年國家領導人視察廣東。特地去川峰總部參觀,沒見您出現,十分奇怪,就問起您。柳總、王總黯然了許久,才說出原委。領導說:‘你們應盡快找到他。他應該受批評。’省委、市委領導也都想找到您,都先后找我,我一來是真不知,二來……哎,您還是……”
李南輝馬上打斷她的話道:“川峰已經不需要我了,我本就沒有為川峰做什么,他們見到柳老師、越騰、李康就夠了。”
郭穎嘆了口氣。
李南輝又道:“再過幾年,我……”
郭穎打斷他的話道:“你既熟讀了古今中外歷史,就該勇敢地站出來好好和大家一起譜寫川峰發展史!”頓了頓又道,“近兩三年,嘉川乃至整個川北的本土民營企業如雨后春筍般,紛紛破土而出。有人預言,五年內,將又有第二個溫州出現,其中最特別的……您還記得李云義和吳明嗎?”
李南輝一怔,在戚然隱居前,他一直與李云義保持著緊密的聯裂。在川峰電子一廠籌備期間,他還特地去看望了李云義一次。李云義在萬盛廠多年苦磨,已經坐上了一重要部門經理的位置。深得老板信任。而與吳明甚少通音信,只聽他二嫂說,吳明早已經改行,在江門進了一家電控設備廠做技術員。
“他們。他們怎么啦?”
“李云義開了家五金塑膠廠,主要做外單;吳明開了家成套電氣設備廠。我們機電公司川北公司的成套電氣設備自他開業后一直在他那訂購,質量很不錯,服務也很好。兩家廠都是本土民營企業的翹楚,他們倆亦是本土民營企業家的佼佼者。他們在媒體面前多次提到您,同時說。我們愿追隨川峰,有錢出錢,沒錢就出力。”
李南輝心里十分欣慰,輕輕地點了點頭。
“還有,吳夢軍,您還有印象嗎?”
李南輝又一怔。在他別校離家那年高考,吳夢軍如愿以償地考上了一所重點政法學院,但吳夢軍骨子里有許多牢騷,對現實不滿得很。也因此畢業后未能如愿留在城里,被分回西水中學教政治。依然經常發表牢騷演講,并想方設法要離開山村。機緣巧合,與一回鄉的臺胞攀上了親故。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錢。并窮盡努力削尖了腦袋鉆去了國外,從此杳無音信。
“他,不是去美國了嗎?已經很多年了。”
“是的。說起來。他算是個海歸派。聽說他當年絞盡腦汁才移民去了美國,如今竟然又移民回了山鄉老家,并在我們實業投資公司總部旁開了家全省規模最大的律師事務所。引進了許多國外的律法新概念,同時,義務向許多依然貧苦的人群提供法律援助。他說,他是在聽了王總在歐亞經貿論壇上的演講后決定回鄉看看的,然后,他又在西水學校聽了一次李總的演講,于是,就毅然歸根,為山鄉一盡綿力。”
李南輝心里更是欣慰,心想我們師友幾人的心聲終于引起更多的人共鳴了!
鴻兒和郭穎相處了幾天后,臉上還真漸漸有了笑意,李南輝也打心里高興,不禁對郭穎很是感激佩服。郭穎說得不錯。若鴻兒跟著自己長此下去,還真會毀了他。
這天下午。三人一起出去散步的時候,李南輝笑道:“鴻兒。跟著郭阿姨回去我們家鄉,好嗎?”
鴻兒一驚,趕忙聞:“爸爸,您呢?”
郭穎接口道:“你爸爸還要忙很多事,阿姨會照顧你的。還有你的李叔叔、文阿姨、我天天跟你講的小江。我每天會講很多故事給你聽,你的叔叔阿姨也會講很多很好笑的笑話。跟阿姨走吧,不要影響爸爸工作。”
鴻兒不出聲,直望著李南輝。
李南輝笑道:“是啊,你跟郭阿姨去吧,爸爸很快就回去看你,你每天晚上打電話給爸爸,好嗎?”
鴻兒一呆,問:“爸爸,您真要工作嗎?”
李南輝一呆。許久才點了點頭,柔聲道:“以后該哭就哭,想哭就哭;該笑就笑,想笑就笑。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爸爸見到你的時候,希望你能講許多笑話給爸爸聽。”
鴻兒又一呆,大聲道:“爸爸。您是不是要離開我?”
李南輝一怔,強笑道:“爸爸是要與你暫時分開。不是我離開你,而是你暫時離開我,你不上學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回來看望爸爸啊!”
鴻兒不出聲,眼淚就要出來了。
郭穎趕忙輕笑道:“鴻兒,怕阿姨和你的李叔叔、文阿姨對你不好嗎?”
鴻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走了,沒人照顧爸爸。”
李南輝心里一酸,忙道:“爸爸這么多年沒照顧好你,你一直很照顧爸爸。你放心,你下次見到爸爸時,爸爸一定很好很好,比現在還好,真的。明天爸爸就去幫你辦好轉學手續,跟郭阿姨去吧!”
鴻兒又呆了一陣,然后才緩緩地點了點頭道:“爸爸,我聽您的話。”
李南輝一怔。很想抱住他痛哭一場。
又走了一會兒,李南輝突然發現迎面走了個人過來,正在和人通著電話。
那人竟是金和瑜!但金和瑜好像并沒有發現他們,一邊講著電話一邊打算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李南輝叫道:“和瑜!”
金和瑜一怔,似乎剛好也講完了電話,聞聲回過頭來,吃驚地大叫道:“三……哦,李先生,您不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嗎?怎么會……”
李南輝苦笑了一聲,問道:“你怎么會到了這里呢?”
“哦。是這樣,”金和瑜忙道,“我來這兒采訪一個人,他的故事很動人。您這是……”
李南輝輕笑道:“你采訪結束了嗎?”
金和瑜點了點頭,又道:“我還得趕回深圳去……”
“你走好。”
金和瑜走了幾步卻又站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回頭道:“李先生。您還記得一個叫,叫,讓我想一想,哦,是叫諸葛,諸葛,諸葛藝泉的女孩嗎?”
李南輝一震,忙道:“她,她怎么啦?”
金和瑜馬上往回走了幾步站住道:“她是個文學愛好者,還發表了不少短文。我們多年前在一次筆會上見過面。她一聽說我是川北嘉川人,就向我打聽您,她好像并不知道您就是川峰集團董事長,她叫我如果見到您,一定要告訴您,她想見見您。兩個月前我在東莞,又碰到她,她拉著個小男孩在散步,又向我問起您,我實在不知道您的去向,就如實說了。她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李南輝一呆,沉默了好久才問道:“那她現在在哪里?”
金和瑜不好意思地道:“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想過會遇到您,所以只是隨口答應她而已。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得走了,再見!”說完轉身就走了。
李南輝心里一痛,不禁陷入了回憶中。
多年來,李南輝除了思念陳夢思,懷念雙親,更有一樁愧疚的心事。
那年中山塑膠廠開業后不久。于龍心的哥哥于龍潛在深大結束進修學業后離開了他以前上班的軟件開發公司,去中山開了個電腦網絡服務公司,說資金不夠,請李南輝貸資幫他裝修。
當時李南輝感到專修公司業務太多。同時他自己因為投資巨大的塑膠廠剛開業,也常跑中山。于龍潛的公司規模并不很大,也只是辦公室裝修,工期不用太長,想了想就叫裝修公司派了一個叫路云強的施工員去全面負責,自己順便看著。同時,因為要墊資,更不想讓裝修公司財務難做,就自己私人掏錢。
裝修進行到一大半時,于龍潛的玉泉電腦網絡服務公司就開始營業了。招來的總臺小姐諸葛藝泉長得特別像陳夢思,年紀不大,非常活潑好動,說話十分幽默風趣。由于于龍潛那時一直與李南輝保持著非常緊密的聯系,常打電話叫他過去他辦公室坐,他也就跟諸葛藝泉很熟了。諸葛藝泉只當他是包工頭,還常約了一大幫子人要他請客吃飯,說他的錢太好賺了,李南輝自也不好拒絕。
以后每次去中山塑膠廠,他都會去看望于龍潛,諸葛藝泉不知從誰口里得知她長得像李南輝的愛人陳夢思,就常天真地和李南輝開玩笑道:“李老板。你可千萬別認錯了人喲!我是沒有男朋友的!年紀還小得很!”
李南輝也常逗她道:“你真是諸葛孔明先生的后代嗎?如果是,我可得好好防著你算計我!”他也曾幾次向陳夢思提及諸葛藝泉。
陳夢思消失后,他決定也從喧囂的人世間消失,臨行前一一拜訪所有的朋友、走訪自己屬下的所有單位。去拜訪于龍潛時,本是約好了下午見面的。他去后,于龍潛卻因臨時有急事不能趕回來。他一直等到玉泉公司六點鐘下班都沒有等到于龍潛,于龍潛又打回電話約好第二天見。
坐著等的兩個多小時里,他與諸葛藝泉說了很多話,見到面前一個像陳夢思的女孩,心里的悲痛自不待言。
走的時候,諸葛藝泉突道:“李老板,你心情那么差,我們剛發了工資,我請你吃飯。你以前請了我們那么多次。我也該回請你一次了。只不過,我可沒什么錢,不能像你請我們那樣吃很好的東西,只能請你吃一般般的,吃水餃。再加一兩個小炒,喝啤酒,好嗎?”
李南輝當時的確餓了,覺得看著這酷似陳夢思的女孩,雖然更傷心難過,卻也能找到一種特殊的感覺,就點頭答應了。
哪知一瓶啤酒只喝了不到一半就醉了,醉得很厲害,諸葛藝泉好容易才把他攙回了他下榻的興月酒店。
回到酒店只覺得心里很難受,說不出的燥熱難受。
諸葛藝泉嚇壞了,就泡茶給他喝。
幾口茶下肚,稍微舒服了點后就更覺得燥熱了,望著“簡直就是”陳夢思的諸葛藝泉,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的荒唐念頭,終于一發不可收拾。諸葛藝泉一個弱女子,自然抵抗不過……
半夜醒來,他只覺得頭痛欲裂,驚奇地望著含著眼淚躺在他身邊的熟睡著的諸葛藝泉。腦里隱隱約約有了些印象,大驚,趕忙輕輕起了床,更不敢驚動熟睡中的諸葛藝泉,留下一張十萬元的現金支票,惶惶而去。
然后李南輝決定不再拜訪還沒有拜訪的朋友了,愧疚心痛地抱著鴻兒悄然來到陳夢思家鄉的小縣城隱居下來……
郭穎見他那十分痛苦迷惘的樣子,奇道:“董事長,您怎么啦?”
鴻兒也忙道:“爸爸,您的胃痛又犯了么?”
李南輝一驚,忙道:“沒事,沒事。鴻兒,你跟著郭阿姨先回去吧,爸爸自己走走!”
(未完待續。請關注第四十三章 驀然復出 補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