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的中央,車流喧囂在我的耳畔,我一遍又一遍地試圖突破這面流動的墻,但是迅疾的車流一遍又一遍地破壞著我的企圖,無法再為自己找到一個出口。汽車的尾氣充塞我的鼻腔,我害怕我會窒息掉,但是我還得穩住身形,因為稍有不慎,我將被車流淹沒,成為城市中司空見慣的交通事故的殉葬品,于是我望著車子,旋成為一座孤島。
前幾天我搬進出租屋,和房東商量好,在我住進以前的電費水費煤氣費由他們結清。不用我擔心的。房東看似一個和藹的老太太,我感覺自己在幾乎舉目無親的城市遇到了好人,誰知這些又是錯覺:才住進半個月,一天下午回家,就見一位滿臉嚴霜的女人從樓上下來朝我吼道:“終于找到你了!”天,我做錯了什么?來城市才幾天我不至于得罪誰吧!在短短的幾秒里我迅速反思著,覺得自己還是很無辜的,于是我問她,怎么啦,她說,怎么啦?交水費!我說水費房東不是已經結了嗎?她結?已經兩三個月都沒交了!什么?晚上我來收,你可要在家啊!說完那女人就走了,我沒有追上去解釋的勇氣,在這座城市我隨時都會丟掉自己的勇氣。
細碎的陽光通過防盜籠射進來,照在我疲憊的身上,也算一個美好的日子吧,拿著一本書胡亂看著,外面是熱鬧的世界。今天是星期日,但是我不知道要去拜訪誰,城里的一些親戚已經很疏遠了,他們的意識里這樣定義:聽到我的聲音的話,肯定是我又遇到什么難處或者又想從他們那揩油一樣,所以我給他們打電話時總是拈量了又拈量,最后乃至于陷入到恐懼里,我為什么隨時要讓別人覺得自己對他們有所求呢,罷了。我又想到了對面那位老人,他好像是一位醫生,很隨和的樣子,每天早上我都會碰到要出去晨練的他,我曾經對他笑過幾次,人家說笑能增進感情。這一會兒我有種結識他的沖動,他就住在我對面啊,他每天的表情決定了他一定會像我的爺爺一樣的慈祥,我敲敲門,里面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誰啊?我對門的!干嗎?有事嗎?沒事!小伙子沒事敲門干什么?我不喜歡人家打擾我!
我尷尬地站在那,全身冰涼。
由于業務上的原因,我認識了很多的中介公司的老板,其中一家我覺得跟自己還是比較投緣的,吹牛聊天那簡直像一家人一樣,我拿著鄉下人的心思揣度:看來人家把我當自己人了。一天那老板說,小吳啊,你們銀行不是有很多圓珠筆嗎?聽說很好用的,弄兩枝來用用嘛,我隨手掏出身上的一枝給了他,他說謝謝啦,很不客氣地收下了。又隔了兩天,我再見到他,他說小吳啊,你們銀行要過節了還不發月餅嗎?聽說你們銀行里面的月餅很好吃的,弄點來吃吃嘛!我說還沒發呢,發了我一定分點給你們啊!后來我一去那就會產生恐懼感,除了沒交流感情,其他的事情上我們都在交換,我不知道我對于他們來說能產生多少價值,但是我想拋卻我目前擁有的一切,誰還認得我是老幾。
白天奔忙在城市街頭,虛偽的面具下職業性地笑著,晚上我遁進酒吧,酒吧里的女郎朝我媚笑著,她似乎注意到了我兜里的鈔票,我也朝她笑著,但是我們都不明白為何要笑得那么堅硬。酒精在我胃里燃燒著,在迷離中我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酒吧,城市離我越來越遠。
在這座城市里唯一的好處就是,沒人認識我,所以我可以粗野地罵這個狗日的城市,我可以不在乎那些聽到我說粗話的人,他們會不會把我當成瘋子,那是他們的事情。
我懸浮在城市的水中央,愈來愈孤獨,冷風吹動我內心的悲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