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進行時態和持續時態的異同

摘 要：進行時態是動態的，既可以指量變過程，又可以指含量變的質變過程，它的時態標志是“在”，而持續時態既可以是動態的，也可以是靜態的，但卻只能指量變過程，而不能指質變過程，它的時態標志是“著”。兩種時態之間的聯系是：進行時態如果特指量變非質變過程即是動態的“持續”；持續時態如果特指動態的量變過程，即是“進行”，這正是兩種時態配合使用的基礎。因此[+量變]是兩種時態共同的語義要求。

關鍵詞：進行時態 持續時態 動詞的類 語義特征

一、引言

迄今為止，語法學界一直都忽視對進行時態和持續時態的明確區分，或只論述進行時態，或只論述持續時態，或把兩種時態不加區別地放在一起論述，或認為“進行”只對動作而言，而“持續”只對狀態而言。我們認為，進行時態和持續時態雖然都可以指某一情狀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但兩者并不是毫無區別的，也不僅僅是針對情狀的不同，兩者既有交叉重疊部分又有本質的不同。本文將通過對進行/持續時態①

與各類動詞的關系的描寫，揭示進行時態和持續時態的異同。

二、進行/持續時態對動詞的限制

進行/持續時態有三種典型的表達方式：

A式：在＋V；

B式：V＋著；

C式：在＋V＋著。

A式、B式和C式之間有如下關系：一方面，如果某一動詞不能用于A式或B式，那么它肯定不能用于C式，反過來，如果某一動詞能用于C式，那么它肯定既能用于A式又能用于B式；另一方面，如果某一動詞既能用于A式又能用于B式，那么它必就能用于C式，除非它用于A式和B式時表示動作的性質不同。用公式表示如下：A#8835;C，B#8835;C，A∩B=C。

動詞可以分為兩類，一類動詞不能用于進行/持續時態；一類動詞可以用于進行/持續時態。后一類動詞又可以分為三部分：一部分動詞只能用于A式而不能用于B式（C式）；一部分只能用于B式而不能用于A式（C式）；一部分既能用于A式又能用于B式，即可以用于C式。

以下詳細論述進行/持續時態與各類動詞的關系以及各類動詞的語義特征。

（一）只能用于A式而不能用于B式（C式）的動詞是：

終結動詞（由結果補語組成的述補結構在功能上相當于終結動詞也列在這里）：變為、成為、裝作、長大、減少、縮小、提高、拉長、縮短、修好、變好、抓緊、搞好、搞活、損害、堵死、伸直、磨光、打通、搞清、理順、改正、解開、爬上、改良、放松、辦好、拓寬、革新、證明、擴大、降低、推翻、削弱、扭轉、記得、參加、解決、落實、清除、稀釋、賭博、拜訪、辦理、買、賣、送、視察、慰問、搬家、比賽、裁軍、彩排、打獵、決斗、作弊。

這類動詞或短語頗具動態性，并且含有內在的自然終結點，動作行為從一開始便逐漸地朝這個自然終結點演進，因而其中有時間的延續（時量）并且強調事物性質的改變（質變），例如：

（1）a.他們在改良水稻種子。

b.他不知不覺地在放松雙手。

c.＊冰化為著水。

d.＊最近方莊小區的馬路又拓寬著。

這類動詞的語義特征是：[＋動態＋量變＋質變②]。

（二）既可用于A式，又可用于B式的動詞，包括：

1.動作行為動詞

1）及物動詞：聽、說、讀、寫、看、望 、念、叫、學、調查、研究、批改、畫、抄、印、追、逛、洗、吹、拉、彈、唱、玩、找、等、打、掃、擦、收拾、擰、抓、提、抽、吸、吃、喝、拉、撒等。

這類動詞動態性強且持續一定時間，例如：

（2）a.你說吧，我聽著呢。

b.你說吧，我在聽呢。

2）不及物動詞：跑、跳、蹦、走、哭、笑、鬧、轉、轉悠、嘮叨、咳嗽、休息、工作、勞動、挑戰、戰斗、活動、掙扎、前進、旅行、斡旋、進行、嚷、嚎叫、倒退、閃爍、飄灑等。

這類動詞動態性也強，也持續一定時間，例如：

（3）a.小汽車在奔馳。

b.小汽車奔馳著。

以上動作行為動詞中包括可重復的瞬間動詞：敲、吹、跳、點頭、咳嗽、剁、踢、閃、跺腳等，這些動詞帶上“著”表示動量的復數，即瞬間完成的動作反復進行，如：

c.王軍輕輕地敲著門。

d.吳剛在月宮里砍著桂花樹呢。

2.心理活動動詞：想、猜測、思考、琢磨、回憶、懷念、懷疑、忌妒、愛、恨、喜歡等。這些動詞表示思維或心理活動，具有動態性、持續一定時間，例如：

（4）a.她現在坐在這里發愣，是在想她的心事。

b.他一邊匆促地向地委大門口走，一邊還猜測著誰來找他。

動作行為動詞和心理活動動詞既能用于A式，又能用于B式且動詞的類型沒變，因而可以用于C式，例如：

c.整個山野默不作聲，又仿佛在吐露著什么永遠的奧秘。

d.即便秦始皇焚書坑儒之時，也還有“生男慎勿舉”等長城之歌在泛濫著。

這兩類動詞都重在強調動態過程的持續，但不突顯事物性質的變化，它們共同的語義特征是：[＋動態＋量變－質變]。

（三）只能用于B式而不能用于A式（C式）的動詞是：

兼屬動作動詞的狀態動詞：坐、站、躺、醒、餓、病、皺、僵、倚、靠、蹲、躲、鉆、跪、趴、掛、擺、堆、晾、攤、鋪、貼、裝、盛、包、捆、綁、吊、頂、架、搭、墊、蓋、穿、戴、夾、塞、開、關、鎖、張、閉、敞、撐、插、寫、種、埋、拖等，這類動詞帶上“著”表示由某種動作行為所造成的狀態，是靜態的時間的延續，性質沒有發生變化，例如：

（5）a.你不用老站著，累了可以坐一會兒。

b.她靠著窗戶坐著。

以上動詞，如果用于A式，就成為動作行為動詞，試比較：

c.會客室里擺著沙發（狀態）——會客室里在擺沙發（動作）

對于這類動詞，“在”是其動態標志，“著”是其靜態標志，兩者是互相排斥的，因此，盡管這類動詞既能用于用A式又能用于B式，但是由于它們是兼類詞，用于A式和B式時表示的動作性質不同，因此它們不能用于C式，例如：

d.＊會客室里在擺著沙發。

e.＊門在關著。

這類動詞的語義特征是：[＋靜態＋量變－質變]。

（四）既不能在A式中出現，又不能在B式中出現的動詞包括：

1.關系動詞：等于、姓、叫、是、有、具備、屬于、善于、包含、在、缺乏、顯得、象、仿佛、類似、相反、一樣、差不多、不同、不如、區別、作為、適合、符合、重視、輕視、蘊藏、牽涉等。這些關系動詞表示判斷、存在、稱名、等同、比較、屬性等各種關系，都是無形的、抽象的，不表示具體的動作行為或心理活動，例如：

（6）a.＊但是八年前這個機會是在屬于我們的朋友平原的。

b.＊平原生活的那個圈子通常都把酒瓶作為著失戀的標志。

2.助動詞：能、可以、會、可能、敢、肯、愿意、情愿、樂意、想、要、應該、許、準、值得、配、別、甭、好、難、容易、好意思等。從語言邏輯的角度來說，助動詞表示的是某種模態語義，不表示動作行為或心理活動，例如：

（7） a.＊在應該他來向我道歉。

b.＊醫生說你害的是黃疸病，應該著食淡才行。

3.趨向動詞：來、去、上來、下來、進來、出來、回來、過來、起來、上去、下去、進去、出去、回去、過去等。這類動詞主要表示動作的趨向，它們前面可以再加上動作動詞，如：走來，跑去，跳上來，跳下去……這說明它們本身動作性不強，例如：

（8） a.＊他在來。

b.＊不一會兒，潤葉便端著一個大紅油漆盤子進來著。

4.感知動詞：喜愛、熱愛、佩服、滿意、同情、心疼、相信、同意、贊成、擁護、尊敬、信任、愛好、尊重、羨慕、希望、覺得、感到、認識、懂、明白、了解、認為、知道、曉得、理解、忘記等。這些感知動詞表示感覺、認知、遺忘等心理狀態，不表示心理活動（與心理活動動詞不同），且不是具體的動作行為造成的狀態（與狀態動詞的靜中涵動不同），例如：

（9）a.＊我在相信那是他的真情流露。

b.＊但他不知道著自己錯在哪里。

5.動作行為動詞中的不可重復的瞬間動詞（由結果補語或趨向補語組成的述補結構在功能上相當于此類動詞的也列在這里）：死、塌、垮、倒、摔、滅、炸、斷、完、丟、見、給、遺失、跌、獲得、畢業、開除、碰見、遇到、犧牲、批準、取消、脫離、成立、開幕、離開、到達、結束、終止、開始、看見、聽見、發現、認出、打破、跌倒、掀翻、安錯、取到、收到、拿到、接到、領到、找到、跑來、奔去、走出、滑下、溜下、飛過、送回、拿出、掏出、跑開、沖出等。這類動詞表示的是瞬間性完成的動作行為，起點與終點重合在一起，缺乏持續性——沒有時量，且動作不能重復——沒有動量，例如：

（10）a.＊兩位主任只好停止著唇槍舌戰。

b.＊他在值班室在找到弟媳婦。

以上五類動詞都缺乏量變過程，它們共同的語義特征是：[－量變]。

綜上所述，能受“在”修飾（即能用于A式）的動詞的語義特征是：[＋動態＋量變＋質變]∪[＋動態＋量變－質變]，說明“在”的語義重點是[＋動態＋量變]，是進行時態的標記；而能被“著”附著（即能用于B式）的動詞的語義特征是：[＋動態＋量變－質變]∪[＋靜態＋量變－質變]，說明“著”的語義重點是[＋量變－質變]，是持續時態的標記?！霸凇焙汀爸惫餐恼Z義特征是[＋量變]。

下面列表歸納一下動詞的類與進行/持續時態的關系：

三、結論

進行時態是動態的，既可以指量變過程又可以指含量變的質變過程，它的時態標志是“在”，而持續時態既可以是動態的也可以是靜態的，但只能指量變過程，而不能指質變過程，它的時態標志是“著”。兩種時態之間的聯系是：進行時態如果特指量變非質變過程，即是動態的“持續”；持續時態如果特指動態的量變過程，即是“進行”，這正是兩種時態配合使用的基礎。因此[＋量變]是兩種時態共同的語義要求，如下圖所示：

由于時態不僅對動詞有選擇，而且對各類句子成份甚至句型都有限制，凡是與上述進行、持續時態語義不符的句子成分或句型均不能用于進行、持續時態。

注 釋：

①“進行/持續時態”表示尚未對兩種時態做出區分。

②這里所謂量變或特指時量的變化（時間的延續），或特指

動量的變化（動作的反復）；而質變指有關事物（包括施事、受事、與事等）性質或狀態的變化。

參考文獻：

[1]龔千炎.漢語的時制時相時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

[2]陳 平.論現代漢語時間系統的三元結構[J].中國語文，1988，（6）.

[3]戴耀晶.現代漢語表示持續體的“著”的語義分析[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1，（1）.

[4]郭志良.時間副詞“正”“正在”和“在”的分布情況[J].世界漢語教學，1991，（3）.

[5]張 黎.“著”的語義分布及其語法意義[J].語文研究，1996，（1）.

[6]郭風嵐.論副詞“在”與“正”的語義特征[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8，（2）.

[7]陸儉明.“著”字補議[J].語言文字學，2000，（1）.

[8]楊 平.副詞“正”的語法意義[J].世界漢語教學，2000，（2）.

（鄭敏惠，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