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方言中子變韻的演變
2008-12-31 00:00:00張弼蕊
現代語文 2008年11期
摘 要：子變韻是漢語方言中與兒化韻同樣重要的一種合音音變現象，是開封方言中重要的語音特色之一。開封方言中子變韻的音變方式是離散式音變，也有一些不符合音變規律的例外現象。開封方言中的子變韻目前正處于消亡階段。
關鍵詞：子變韻 離散式音變 例外
子變韻是漢語方言中與兒化韻同樣重要的一種合音音變現象，是漢語官話方言中的一種特殊韻母，主要分布于山西南部、河南北部和中部地區。自從20世紀50年代后期漢語方言普查以來，子變韻逐漸受到了人們的關注。開封方言的子變韻特點是“子”尾和前一語素二者共存于一個音節之中①，它屬于語法音變中的名詞變韻現象。賀巍把子變韻稱為“Z變韻”，這個“Z”是“子”的意思。
一、開封方言中的子變韻現象
開封市位于河南省的東北部，地處黃河中下游，西與鄭州為鄰，東與商丘接壤，南靠許昌，北鄰黃河。開封方言屬于中原官話鄭洛片的鄭州小片。子變韻現象是開封方言中重要的語音特色之一。在市井之間，百姓口中，隨處都可以聽到富有濃郁的開封特色的子變韻。
開封方言的子變韻表現為一部分帶有“子”尾的名詞用加-u尾的形式來表示，所以也有人稱之為“u變韻”。例如：
鼻子 piou41 椅子 iou55 茄子 t#597;hiau41
瞎子 #597;iau24 笛子 tiou41 柿子 #642;ou312
孩子 χiau41 梯子 thiou24 脖子 pau41
痱子 fiou312 傻子 #642;au55 匣子 #597;iau41
李子 liou55 篩子 #642;au55 葉子 iau24
雞子 t#597;iou24 勺子 #642;uau41 刷子#642;uau24
婆子（婆婆）pau41 桌子 t#642;uau24 襪子 uau24
筷子 khyau312 豁子 xuau24 蹄子 thiou41
可以看出，所有開封方言子變韻的聲調同單字調相比都沒有發生變化，而韻尾卻都變成了由-u結尾。總之，開封方言中有十二個韻母可以發生子變：#639;、i、ei、a、#612;、ai、ia、i#603;、ua、u#612;、y#603;、uai；變化后的子變韻只有六個：ou、iou、au、iau、uau、yau。具體變化規律為：
①ou<#639;：柿子 #642;ou312︱尺子t#642;hou24
②iou ③au <#612;：脖子 pau41︱婆子（婆婆）pau41 ④iau ⑤uau ⑥yau 二、從韻尾看子變韻的演變 （一）開封方言子變韻-u尾特征的形成過程 從上文可以看出開封方言子變韻的特點為：無韻尾的，在主要元音之后直接加-u尾，或變主要元音為-u；有韻尾的，把韻尾改為-u（這里的-u包括-ou、-au和-u）。我們從歷時和共時的層面上都能夠找到原因。 在歷時層面上，子變韻是隨著山西移民進入河南省并對豫北及豫中地區的方言產生影響的，這在學術界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然而，子變韻在它的源頭（山西省）是怎樣產生的，學術界仍然有不同的聲音。筆者借用王福堂先生著作中的例子用歷史語言學的方法分析如下：目前子變韻在各地的發展十分不平衡，大致有初生、興盛和衰落三個階段。在原平方言中，子變韻剛剛出現，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自成音節的#601;，如：釘子ti243#601;、蓋子kaelig;#603;53 #601;，如果前字韻母是低元音的a、ia、ua，那么子尾就會消失，音長融入前面的音節，生成長音型子變韻，如：砂子sa:243、刷子sua243。在原平方言中，既有子尾，又有融入前音節的子變韻，可見子尾名詞正在向子變韻過渡。在晉南、豫北的一些方言中，子變韻正處于興盛階段。如運城、獲嘉等地，自成音節的子尾和子變韻可以自由交替使用，如：剪子t#597;iaelig;53 t#601;u~t#597;iaelig;：353。②在鄭州、開封等豫中地區，僅有單純的融合型子變韻，子變韻在這些地區已經發展到盡頭，正在逐漸走向消亡。可見，子變韻的形成過程是：子尾保持獨立→子尾輕化但仍然自成音節（原平方言的#601;）→#601;尾等合入前字音節中形成子變韻。山西方言進入開封地區后，開封方言迅速受到影響發生子變韻，然而，由于漢語語素和音節結構規律的制約，子變韻在開封缺乏本地方言基本韻母系統的支持，不能形成像山西方言一樣多種多樣的形式，而只接受了-u變這一種形式。所以，在開封方言中，所有子變韻一律變為了-u尾。 在共時層面上，由于子變韻是一種合音現象，在合音的過程中，受發音器官的影響，總是會避開繞口的合音方式而選擇順口的合音方式，在開封方言中，-ou和-au這兩種韻母非常普遍，所以這兩種方式的合音結果最受歡迎。無論韻母是什么，最終都會演變為以-ou或-au結尾。 （二）開封方言鼻韻尾不發生子變的原因 從上文可以發現，鼻韻尾不可以發生子變，如：鏟子、剪子、鏡子、扇子等。其歷時原因，沒有人考證過，筆者在這里試作推論如下： 1.由語言接觸而產生的離散式音變 鏟子、剪子、鏡子、扇子等子尾名詞在開封方言中一般已經兒化為鏟兒、剪兒、鏡兒、扇兒等，而兒化韻在河南方言中根深蒂固，演變歷史較長，子變韻由山西的移民方言帶來，沒有本地方言基本韻母的支持，故很難再發生子變韻。 李思敬在《漢語“兒”[#602;]音史研究》中對明代早期俗曲進行了研究分析，認為兒系列字的[#602;]音值產生的時代大體在公元1407年至公元1471年這半個多世紀的歷史時期之內，也就是明代的初期，在北方就出現了“兒”詞尾和詞根語素通過一系列音變規律拼合成一個音節的現象，即詞根語素的發音帶上[#602;]的語音成分③。許多學者經過探討也都認為兒化韻至少在明朝初年已經在北方方言中形成了。王福堂對子變韻的產生年代也有詳細的分析，他認為造成河南方言子變韻的原因是歷史上的移民。據史料記載，元末的農民起義使河南的居民急劇減少，明王朝在建國后迅速采取了移民的措施，晉東南地區的大量移民進入了豫北地區，玄德、正統年間仍有大批流民自山西、陜西、河北、山東等地涌入河南府，使當地居民的人口構成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豫北地區為移民帶來的山西方言所覆蓋，河南中部也受到山西方言的重大影響。”④ 由此可見，子變韻也是在明初逐漸來到河南中部并對當地居民的方言產生影響的。對于早已開始演變并在明初已經形成并穩固的兒化韻“鏟兒、剪兒、鏡兒、扇兒”等來講，來自山西方言的子變韻顯然不能動搖其歷史地位，只能影響那些沒有兒化的子尾名詞“鼻子、尺子、瞎子”等。這些子尾名詞由于符合了韻尾條件的限制，很容易受到山西方言的影響而發生離散式音變，演變為以-ou和-au結尾的子變韻。 2.“鏟子”和“剪子”等物體所引發的動作“焯（菜）”和“剪”，在開封方言中的讀音分別為t#642;hau24和t#597;iau55。這些動詞本身就是以-u結尾，如果相對的子尾名詞也-u化，就會使名詞與動詞混淆。 三、開封方言子變韻規律的例外 當然，開封方言中的子變韻不一定完全符合變化規律，仍然存在有例外。下面逐一討論。 （一）孩子χiau41 由au （二）瘸子t#597;hyo41和黑雀子（痣）χi#603;24 t#597;hyo24 由規律yau 四、結論 在老派的開封方言中，“筷子”一詞音為t#597;hyau312，而如今的中派和新派方言則為khyau312，這顯然是受到了普通話的影響。筆者試著推測，沒有發生子變韻的“筷子”一詞中“筷”字的聲母應為k，這與大多數北方官話相同。當山西方言進入河南并對開封方言產生子變韻影響后，由于原本的開封方言t#597;h可以與撮口呼相拼，而k不可以，所以就發生了k>t#597;h的變化。然而近年來隨著普通話在河南的推廣，開封方言受到普通話的巨大影響，聲母、韻母和聲調都越來越向普通話靠攏，老派方言中的t#597;hyau312音也隨之變為khyau312。 總的來說，開封方言中的子變韻由于漢語語素和音節結構規律的制約，缺乏本地方言基本韻母系統的支持，也由于遠離晉南豫北的中心地區，受普通話的影響，近年來已經面臨衰亡。與普通話聲母、韻母相同或相似的子變韻和日常生活中經常使用的物體名詞的子變韻仍然普遍使用，但與普通話聲母、韻母不同的和在日常生活中已經不經常使用的物體名詞子變韻在新派的開封人口中已經聽不到了。 注 釋： ①王福堂.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和層次[M].語文出版社，1999年，第135頁。 ②王福堂.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和層次[M].語文出版社，1999年，第147頁。 ③李思敬.漢語“兒”[#602;]音史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年4月第1版，第43頁。 ④王福堂.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和層次[M].語文出版社，1999年，第151頁。 ⑤劉雪霞.河南方言語音的演變與層次[D].復旦大學，2006：180. 參考文獻： [1]李如龍.論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J].語言研究，1999. [2]李思敬.漢語“兒”[#602;]音史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1）. [3]劉雪霞.河南方言語音的演變與層次[D].上海：復旦大學，2006. [4]盧甲文，郭小武.鄭州話音檔[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 [5]王福堂.二十世紀的漢語方言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6]王福堂.漢語方言語音的演變和層次[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9. [7]徐通鏘.歷史語言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 [8]張啟煥.河南方言研究[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92. （張弼蕊，上海大學文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