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金瓶梅詞話〉語法研究》副詞部分

摘 要：《〈金瓶梅詞話〉語法研究》對《金瓶梅詞話》的語法做了全面的研究，此書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但也有可待補充的地方，本文從三個方面對其中的副詞部分作補充，這三個方面分別是：副詞的失收，副詞義項的闕落，某些副詞義項分析、歸類有待商榷。

關鍵詞：《〈金瓶梅詞話〉語法研究》 副詞失收副詞闋落

一、引言

《金瓶梅詞話》（以下簡稱《詞話》）是近代漢語的一部重要文獻，其研究價值是學界公認的。由于該書內容多涉及性描寫，被歷代統治者列為禁書，嚴禁公開傳播。但《詞話》在文學、史學、語言學等領域的研究上具有無可替代的價值，幾個世紀以來，卻是禁而不止。特別是近幾十年來研究《詞話》各方面的著作不斷增多，許仰民的《〈金瓶梅詞話〉語法研究》（以下簡稱《語法研究》中華書局06年出版）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部。

《語法研究》對《詞話》的語法作了全面的研究，無疑會有助于近代漢語語法的研究，它對《詞話》的11個詞類和7種重要句式作了全面的描寫和分析，對搞清當時語法的基本面貌做了基礎性的工作，在此基礎上更能深入研究明代語法演變的規律。蔣紹愚對《語法研究》做了中肯的評價，認為《語法研究》“材料十分豐富，分析也比較細致，當然有些分析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但重要的是書中把《金瓶梅》紛繁復雜的語法現象全面地提供給讀者，這就對研究工作很有幫助”。

就如蔣紹愚先生上邊的評價認為《語法研究》可以有不同的分析，筆者在拜讀過程中發現其中有些可以補充的地方，由于篇幅有限，現對其中的副詞部分從三個方面作些補充，這三個方面分別是副詞的失收，副詞義項的闕落，某些副詞義項分析、歸類有待商榷。

二、副詞的失收

許仰民認為《詞話》的副詞不少于307個，筆者在閱讀過程中發現有些副詞沒有被收，現就列出其中的一些，如：

（一）時間副詞

1.在表“過去”的甲類中，表“行為剛剛發生”的還有“未曾”“行”。

以下幾處的“未曾”都表示“剛剛……就”，如果單看每個句子似乎“未曾”應該是“還沒有發生”的意思，但聯系《詞話》上下文就會發現表“過去”才是合理的。

（1）李瓶耳打聽是潘金蓮生日，未曾過（花）子虛五七，就買禮坐轎…… （14回）

（2）未曾相見，就先令寬盛服……（58回）

例（1）中如果理解為“還沒有過花子虛五七”就不符合原義了，從文章中我們知道花子虛是十一月三十斷氣身亡，到正月初九這天應該剛剛過五七，所以不能解釋為“還沒發生”，例（2）同。

以下的“行”也是時間副詞，表示“剛剛”。

（3）月娘道：“不知怎的，聽見他這老子們來，恰似奔命的一般，行吃著飯，丟下飯碗，往外不迭?！保?1回）

2.時間副詞表“終竟”的還有“只當”，這個副詞在《詞話》中屢見，但未見于他書。《漢語大詞典》也未收此詞，元曲中多“只當”，但都是“就當作、就算是”的意思。

（4）月娘道：“我說六姐笑的不好，只當跌下來?！保?5回）

（二）程度副詞

表“極度”的還有“殺”。

（5）雖故性兒好殺，也有幾分臉酸心歹（9回）

（三）范圍副詞

表“總括”的還有“多”，此處“多”是“都”的意思。

（6）眾鄰舍見不是事，安撫了一回，各人多散了。（7回）

（四）情態副詞

1.表“徒然”的還有“平不答”。

（7）你不出來見俺每，這事情要消繳，一個緝捕向刑衙門，平不答的就罷了。（69回）

2.表“情狀”的還有“苦死”。

（8）西門慶歸心如箭，便叫玳安收拾行李，那翟管家苦死留住，只得又吃了一夕酒。（55回）

三、副詞義項的闕落

一些常用副詞，根據不同用法，可以分為兩個或幾個副詞項，也就是說不少副詞是多項義副詞?！墩Z法研究》只是單純地把副詞列了出來，對于有些詞的不同義項沒有區分。舉例說明：

（一）“才”既可作范圍副詞，時間副詞（表初始），也可作語氣副詞（表強調），各舉一例：

（9）西門慶笑道：“……我實對你說，如此這般，連今日才一遭?！保?2回）

（10）說了半日話，來安兒才拿上茶來。（35回）

（11）月娘道：“這皮襖才不是當，倒是當人李智少十六兩銀子，準折的皮襖?！保?6回）

（二）“剛”既可作范圍副詞副詞又可作時間副詞，各舉一例：

（12）（金蓮）道：“只剛一味螃蟹就著酒吃，得只燒鴨兒撕了來下酒。”（35回）

（13）剛走到儀門首，不想李瓶兒被地滑了一交。（21回）

（三）“好生”既可作情態副詞又可作程度副詞，各舉一例：

（14）西門慶道：“你間日不出去，在后邊晚夕咱好生耍耍?！保?3回）

（15）這兩日眼皮兒懶得待開，……身子好生沉困。（85回）

四、某些副詞的義項分析、歸類有待商榷

（一）“看”在《語法研究》中被歸為表示“現在恰巧義”的時間副詞似乎不太妥帖，“看”以及由其重疊產生的副詞“看看”應該歸為表“緩慢”義的時間副詞，義近“漸漸”或 “即將”。追根溯源，它們是由動詞“看”虛化而來，大約產生于隋唐時期，最初還應有“看著”“眼看著”的意思，慢慢才虛化為“即將”“漸漸”，在唐詩、變文中多有用例，并且有和它們相對應表示“即將”“漸漸”的詞出現，如：

（16）明月看欲墮，當窗懸清光。（李白，《擬古》）

（17）邊風割面天欲明，金沙嶺西看看沒。（王建，《關山月》）

（18）既辭朱夏，看逼新秋。（變文，7回）

《詞話》中也有用例：

（19）看看等到日落時分，不見西門慶來家，急的月娘要不的。（21回）

以上幾例如果解釋為表示“現在”的“恰巧”似乎不太合適。《漢語大字典》也只羅列了“看”的動詞義，副詞義沒有提到，因此在區分的時候有一定難度。

（二）劃分詞類不妥之處

作者把時間副詞分為12小類，其中第12類表示“悄然”，有四個副詞“悄悄”“三不知”“會便”“暗暗”，它們表“悄悄”與“順便”義。并舉了幾個例子，摘取其中一個如：

（20）那常時節暗暗決他要悔。（54回）

“暗暗”應該是表情狀的，筆者認為，這一小類應該歸結為情態副詞而不是時間副詞更為妥切。

另外在205頁第二行“疑問副詞‘沒的’，在例（225）中與‘豈能’同。”書寫有誤，應該是在例（224）中。

以上只是筆者淺陋的見解，如果成立，也只是瑕疵，無損于《語法研究》的價值。

參考文獻：

[1]蘭陵笑笑生.金瓶梅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

[2]許仰民.《金瓶梅詞話》語法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楊榮祥.近代漢語副詞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4][日本]香坂順一.白話語匯研究[M].江藍生，白維國譯.北京：中華書局，1997.

[5][日本]志村良治.中國中世語法史研究[M].江藍生，白維國譯.北京：中華書局，1995.

[6]蔣紹愚，江藍生.近代漢語研究(二)[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張翠翠，安徽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