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

一條小溪在山谷間奔流，日夜不息，縱有千百迂回曲折，仍然奮勇地向前向前，不斷地發出生命的歡響。

小溪在群山環抱或懸崖陡壁的夾峙之下奪路而行，有時緩緩流淌，有時水勢湍急，有時寬出丈許，有時窄僅盈尺，有時高昂著頭飛流直下珠玉碎濺，有時卻渦旋徘徊，低吟淺唱，匯積成一泓清澈鑒人的深潭。

小溪知道，這世上有多種生命樣式的存在，自己只是其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種，算不上雄渾、壯觀和偉大。盡管無法創造出什么光輝的奇跡，難以博得眾人的賞識，獲取一世的英名，但無論如何總要坦坦蕩蕩面對一切，愉快地生活，努力地進取，一旦停頓不前，生命也就完結。

小溪接二連三撞向巨石，激起朵朵浪花，碰得生痛，從肌膚切入骨髓。稍稍退縮之后，又鼓起膽量拼命地向前闖蕩。一路行進，不知疲倦。小溪迎來一次次的朝霞，送走一個個的落暉，經歷了春花、秋月、夏日、冬雪。小溪曾仔細觀察過山中小草野花大樹藤蔓等等的生長，深知在石板底下破土而出的竹筍，不是被石板壓垮，就是將石板掀翻……

勞累的時候小溪會伸伸腰，打個哈欠，抬起頭來看看天上的白云，聆聽小鳥的歌唱，微風從身旁輕輕地吹過。小溪不僅保持著自己的生命力，還涵養著溪中的小魚、石蛙、浮游生物，供鳥獸前來嬉戲飲水，滋潤著兩旁的土地和村莊。

小溪是有些淺薄，有許多事情鬧不明白，不會做。既不愿為爭奪像蝸牛角一樣的利益弄得不可開交，也不愿做欣然自喜、望洋興嘆的河伯。它的理想是執著地奔向大海，哪怕經歷再多的苦難。

選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