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大碗茶
茶的品種、檔次很多,自有高下不等。品上等茶者自然茶具也都講究,多是細瓷蓋碗。一般飲茶者用的不外是粗瓷茶碗茶盅。至于勞動人民(排子車工人、搬運工人)在茶攤上喝茶用的卻是飯碗,俗稱大碗茶。
賣大碗茶的有兩種:一種是在勞動人民聚散休息的場所如火車貨站和排子車停車點設攤,一種是挑壺下街專找人力車口叫賣。后者多是失學兒童。
盛茶的壺都是綠釉瓦壺,壺呈壇子形,短嘴,肩部有四個“屈屈”,穿繩可挑可提,壺雖碩大,倒茶、搬運也還方便。
大碗茶本小利微,沏用的茶葉自然是最廉價的品種。好在茶水一般較濃,喝起來倒也煞口。據說是先熬茶鹵后沖開水再適當加溫一下,也有一番講究呢!喝起來才夠味兒。
在大碗茶攤前往往設有一兩個矮腳長凳供喝茶的主兒喝著水,也歇歇腿。也有自帶干糧就著大碗茶吃早點或“打尖”的。
大碗茶真是經濟實惠不過,冬天喝上一碗可以驅寒溫肚,夏天喝上一碗也可清心解暑,總之大碗茶是深受勞動人民歡迎的。
早年間在前門外箭樓西側火車西站(貨站)前有好幾個茶攤,生意也算興隆,既方便勞動人民,賣茶的人家也能借以求得溫飽。
解放后,隨著社會的變遷,勞動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根本的變化,工作安定,并且單位都有了食堂、茶爐,大碗茶攤也完成了它的歷史任務,不復存在了……
閑話沙鍋居
沙鍋居是北京西城的一個老字號餐館,以沙鍋白肉著稱京華。早在四十年前,還附設一個飯鋪在店左,賣“白肉湯燴窩頭”,經濟實惠,頗受勞動人民和學生歡迎。正店沙鍋居所供應的菜肴也比一般飯莊便宜得多,原因是它不以海味山珍取勝,而是以全豬為席,造價自然低廉,加上講究烹飪技藝,所以很有特色。
關于沙鍋居的由來演變,過去介紹的文章較多,這里不再贅述。現在僅就自己的記憶舉幾個不同一般的冷葷、干炸的例子,來說明它當年是如何“粗糧細做”的。
沙鍋居的“全席”,充分利用了豬的肉、血、腸、蹄和下水。沙肝,一般說都不入菜,沙鍋居都把它做成“炸連貼”,價錢最便宜,很受吃酒顧客的歡迎。沙鍋居的“炸圈肝”,是把豬肝削成片,圈起后入鍋炸制而成的,味道與一般“炸豬肝”,確實不同。以肝為主的菜還有“炸鹿尾”,那是把肝泥填滿大腸頭里,炸后改刀,色、香、味俱全,香酥不膩,堪稱別致。沙鍋居的“酥白肉”(即拔絲肉)也與眾不同,一般的拔絲肉,大概與焦熘肉片制作差不多,只是把做汁改為熬糖,用的是生肉。沙鍋居的“酥白肉”,則是使用白肉過油裹糖拔絲,出鍋前顛勺拋撒芝麻。糖均勻透亮,芝麻也勻布在每塊肉上。
另外,沙鍋居還有二十余種“燒碟”,也各有名堂。如“棗千”、“糯米千”等,屬于小吃類。白肉、胡肉、胡肘也是沙鍋居有代表性的零食,但是,近二十余年來都不見了。今天沙鍋居除了還保留著幾種沙鍋(質量姑且不論)以外,與一般飯館已沒有什么差別,這真是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閑話涮羊肉
涮羊肉是北京冬季的傳統食品,因為它吃法簡便,故很流行。若按老規矩,它的吃法是有一些講究的。首先是“鍋底”,應該先下口蘑和海米以使湯味鮮美。其次要作料齊全。吃時多在一個大銅盤中放幾個小碗,分別盛著紅色的醬豆腐、綠色的韭菜花、黃色的芝麻醬、雪青色的鹵蝦油、橙黃的料酒、褐色的醬油以及泛著紅光的辣椒油,謂之“七星杯”。每碗均置一匙,以便就餐的人各取所需,隨意調配。不像近年有些飯店把各種作料摻在一起端來,美其名曰“統一調料”,既不能適合每個人口味,也渾噩一體、色澤不佳。另外還有桂花糖蒜可以提味,芥末墩兒可以解膩,這兩樣也是必不可少的。還有,輔料白菜必須是“白口”不帶幫的菜頭,才能下鍋即熟;粉絲必須是色白、味正、經煮的綠豆粉。除此以外,最主要的是羊肉片要用傳統的經過加料喂養的“西口大羊”的肉;肉要凍過,才能切得又長又薄。
近年由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需要量激增,專營涮肉的館子有時也供不應求,因之肉的質量、作料風味都相應減色,甚至甜辣爽口的芥末墩兒也絕了跡,從而使這一傳統美味失去了原有風采。
此外,吃法不當也會不得其味。如果不是用筷子夾肉片在鍋子里蕩涮,或者一次下三五片肉,隨撈隨下,以保持肉的鮮嫩,而是整盤下肉,甚至同時下白菜粉絲,那就無異于“羊肉熬白菜粉絲”。其實,白菜粉絲應該最后下鍋,才不致散味敗湯。所以,顧名思義,涮羊肉應該以“涮”為好,不宜煮得時間過長。保持傳統食品的風味,需要多方面的努力,我想,這個問題也應引起重視才是。
(選自《拙筆留情》/李濱聲 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