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要不要？

海南是否要發展工業？這是1988年海南建省辦特區以來一直爭議不休的問題。發展工業與生態環境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只要真正堅持新興工業省的目標，堅持“不破壞資源、不污染環境、不搞重復建設”的原則，就能解決好工業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關系。

海南是否要發展工業？這是1988年海南建省辦特區以來一直爭議不休的問題。直到1996年“一省兩地”（將海南建設成為中國的新興工業省、中國熱帶高效農業基地和中國旅游度假勝地）戰略的確立，才算是塵埃落定。

雖然近年來包括衛留成在內的海南省歷屆官員都強調，熱帶農業和旅游是海南的比較優勢，但事實是，海南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的一位官員說：“農業和旅游對財政的貢獻不大。”

海南大學一位教授也指出，盡管海南一直堅持著發展旅游的思路，但發展工業對于各級官員的政績體現似乎來得更快、更顯著，因此，海南建省20年間，各種發展工業的計劃也不斷地在醞釀、提出。

金光集團的海南軌跡

金海漿紙廠，在海南絕對是個大企業：占地六千余畝，全部投產后年產值預計達200億元左右——幾乎是2007年海南省工業總產值的1/6。

金海漿紙廠屬于印尼金光集團（APP）旗下的亞洲漿紙。金海漿紙項目于1997年由國家計委批準設立，2004年11月建成試投產，根據海南省政府與亞洲漿紙廠的合約，這個項目最終將達160萬噸的產量，將成為亞洲最大漿紙加工基地。

為了滿足金海漿紙廠巨大的原料需求，1997年1月亞洲漿紙與海南省林業總公司合作成立了海南金華林業有限公司。該公司計劃投資19.8億元人民幣，在海南島營造以桉樹、相思樹為主的速生豐產林基地，共造林面積350萬畝。

作為當年“省長工程”的“紙漿林項目”，成了海南各市縣林業局干部頭頂上的一根“高壓線”。這在促進APP(中國)發展的同時，也埋下了隱患。

根據《財經》雜志日前的報道，迄今APP(中國)在海南省所經營的120萬畝林地中，已有3000余塊、累計逾10萬畝林地因權屬糾紛而被農民損毀或搶占。

去年起，海南省政府不再下達“紙漿林項目”指標。如此一來，APP(中國)在海南350萬畝的營林任務就成了難題。

傳統的造紙行業曾被視為“污染大戶”。APP(中國)也一直受到一些環保組織的質疑。

國際綠色和平組織2005年的調查顯示，從金海漿紙廠開工以來，金光集團在海南全省收購木材，導致很多地方開始砍伐天然林。

但金光集團并不認可這些說法。據APP(中國)提供的資料，2006年6月，金海漿紙一期工程通過國家環保總局環保驗收，結論是：金海漿紙清潔生產達到世界先進水平。2007年9月17日國家環保總局減排工作簡報中指出，金海漿紙生產線代表目前最先進的制漿工藝水平，廢水排放遠遠優于國家標準。

據介紹，在一期金海漿紙102億元的投資中，約有24億元用于三廢治理。

6月27日，APP（中國）金海漿紙紙業有限公司總經理劉漢鴻帶領集團300名員工代表宣讀了“立足中國、綠色承諾”的誓詞。在宣言中金光集團APP（中國）承諾：“致力于將業務活動對環境的影響降至最低，確保金光集團APP（中國）對中國社會和經濟的影響都是積極有利的。”

工業“補課”

“如果人為地越過工業化，一步跳到其他產業，海南就沒有一個扎實的經濟基礎。”海南持“工業主導”的官員強調。而在海南省政府已經確立的三個產業的格局中，也確實能看到加大工業比重的跡象。

2004年8月，《關于加快海南省新型工業發展的指導意見》出臺，海南省委省政府正式提出“以大公司、大項目帶動，加快提升海南工業比重”的設想。當地政府希望，大型企業能夠引領海南的飛躍式發展，同時避免走“家家點火、村村冒煙、處處污染”的老路。

洋浦開發區在冰封5年再次啟動后已是海南省政府主要控股的開發區。它成為以服務區域性港口和石油化工基地為主的“一港三基地”。

金盤工業區，也是海南新興工業的橋頭堡。這里隸屬于國務院批準的“海口國家科技工業園區”及“海口保稅區”，聚集了眾多醫藥企業和汽車廠家等工業企業。

2007年產量達到13.1萬輛，海馬汽車無疑是海南工業耀眼的“明星”。目前，以海馬汽車為龍頭以及30多家配套廠及其他機械加工廠主導的汽車制造產業集群，2007年實現產值近102.4億元。

目前，投資近32億元的海馬二期工業園正在建設中。據初步估算，整個海馬汽車產業鏈將可創造300億元工業產值，新增3000多個就業機會，新增稅收10億元人民幣。

金盤電氣則是工業區另一家低調的“明星”。掩映在綠樹、綠草中的7萬平米的廠房里，工人們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著。“我們沒有放一分錢做廣告，完全是靠行業內口碑樹立起品牌。”海南金盤電氣有限公司企劃部經理彭麗芳開門見山地說。

這是第一家在美國證交所上市的中國民營企業，也是我國唯一進入歐美一流市場的變壓器制造企業。2007年初，金盤電氣以絕對優勢獲得了美國世貿大廈重建項目的所有干式變壓器供貨合同。

尋找平衡木

在海南的采訪中，《小康》記者發現，海南的大部分官員都認同這樣一個事實：發展工業與生態環境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只要真正堅持新興工業省的目標，堅持“不破壞資源、不污染環境、不搞重復建設”的原則，就能解決好工業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關系。

當記者到達昌江循環經濟工業區時，恰逢國務院節能減排工作考核小組在工業區考察。“考核小組對我們評價不錯。”剛剛送走考核專家的昌江黎族自治縣工業經濟與信息產業局局長曾學盟說。他同時也是昌江循環經濟工業區管委會辦主任。

據介紹，昌江循環經濟工業區位于昌江縣的叉河鎮、石碌鎮境內，總占地面積35平方公里，工業區內蘊藏了大量的礦產資源。這是海南省第一家循環經濟工業區，2007年12月被列入第二批國家循環經濟示范試點產業園區。

“實現廢棄貧礦回收利用，排放的廢氣回收余熱發電、排放的污水回收制沼氣作為原料和循環使用，是我們這個工業區的特色。”曾學盟對《小康》表示，“我們對于引進的企業要求也很高。工業區里的水泥廠都是花園式的。”

為了打消記者的疑問，曾局長帶上記者前往園區。沿途經過一個已經棄用的廠房，“這原來也是一個水泥廠，但因為環保不達標，被拆除了。”曾學盟介紹說。

在昌江華盛天涯水泥廠，記者沒有見到濃煙粉塵，反而是花草芬芳、綠樹掩映，天藍色外墻的廠區辦公樓有幾分像花園里的別墅。水泥廠正在進行二期建設。

“這個企業老板很有眼光，舍得投入。”曾學盟評價說。據介紹，華盛水泥廠不僅能做到無煙、無塵、無廢水排放，還投資6000萬元完成了水泥生產線余熱發電技改工程。這是海南第一個余熱發電技改項目，也是國內第三個余熱發電技改工程。這還讓華盛在CDM(清潔發展機制)交易中，獲得了國外合作方給予的每年300多萬元的補償資金，成為海南省首個CDM項目。

“一個民營企業家能做到這樣，這讓我們很欣慰。同時也能看出我們的環保門檻是很高的。”曾學盟還指出，工業區也十分注重節約土地，“華盛水泥廠400萬噸的產量，占地290多畝，一般按國家土地政策，200萬噸的產量，就需要500畝地。”

在看到成績之余，記者也聽到了“煙囪跟著領導走”的說法——如果有領導參觀視察，企業就能保證高標準的環保形象。企業是追求利潤的，那么在企業高成本的環保投入與發展間如何取舍，如何監管更有效，海南顯然還需要思考。

在海南發展工業，來自企業的普遍反應是成本較高，“一顆螺絲也要到島外去買”。“‘兩頭在外’的確制約了海南企業的壯大。”海口市工業和招商局局長陳小鷹對《小康》表示，“當年娃哈哈剛起步時，椰樹集團就做到了7、8億，如今娃哈哈已達百億，椰樹集團還在10億元徘徊。”

金盤電氣依靠“煉內功”，“堅持與最頂端的客戶合作”，海馬汽車則靠自主品牌的創新走出了海南。但對于陳小鷹來說，要引進項目就不那么容易了，“我們到外地招商，有朋友就明說，‘如果不是到海南投資，我一定投一個大項目’。”

陳小鷹還向《小康》指出，城市總體規劃和土地利用總體規劃沒有考慮產業發展規劃，“太多資源向見利快的產業傾斜，而需要政府埋頭苦干的產業缺乏思考”。他希望政府要有發展工業的破釜沉舟的大舉措。

不過在遲福林看來，“海南要想變成工業大省是不可能的，海南也難以實現‘工業強省’的目標。”他認為，有了“三不”原則，海南的工業盤子注定不能太大，而且“無工不富的觀念已過時”。因此，他認為海南應該越過傳統工業化的道路，通過人力資本，通過與信息相關的服務業的發展，走出一條現代以旅游為重點的服務業發展的新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