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現代漢語詞典》（第５版）的詞綴觀

摘 要：本文通過窮盡考察，對比分析《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和第2版所收詞綴的異同，并進一步指出《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在詞綴收錄、注釋方面存在的問題，比如詞綴的界定標準模糊，與助詞區分不清，注釋體例中有前后矛盾的地方等等。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典 詞綴 對比評析

漢語詞綴問題近年來成為了學界討論的重點，關于詞綴的定名、界定標準，尤其具體詞綴的定性都存在著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使漢語沒有明顯的形態變化，漢語構詞法中仍有“詞綴”這種語言成分存在?！冬F代漢語詞典》第5版（以下簡稱《現漢5》）關于“詞綴”的定義：詞中附加在詞根上的構詞成分。常見的有前綴和后綴兩種；前綴：加在詞根前面的構詞成分，如“老鼠、老虎”里的“老”，“阿姨”里的“阿”。也叫詞頭；后綴：加在詞根后面的構詞成分，如“作家、科學家”里的“家”，“規范化、綠化”里的“化”，“人民性、黨性”里的“性”。也叫詞尾?！冬F漢5》未收錄近年來盛行的“類詞綴”或“準詞綴”等詞條?？梢姡冬F漢5》在詞綴的處理上所持的標準是比較嚴格的，不贊成漢語復音詞存在著新的詞綴化傾向，沒有將漢語詞綴無限擴大，這一點對于正確認識漢語中有限的詞綴和漢語的特點無疑是可取的，也比較符合漢語的實際。

《現漢5》在詞綴的定名方面，將同實異名的術語“詞頭”“詞尾”列于次要地位，以“也叫……”形式出現，以此可推斷《現漢5》贊成采用“詞綴、前綴、后綴”這一組術語，而且“詞綴”是上位詞，“前綴、后綴”是下位詞，在術語系統中也比較適宜，“詞頭、詞尾”則沒有相應的上位詞，無法統一稱名。這種做法為漢語學界統一“詞綴”術語名稱提供了典范。而此前的“記號、前（后）附加成分、前（后）置成分，前置詞、后置詞、類前（后）綴、準詞頭（尾）、類似詞頭（尾）的附加成分、接頭（尾）辭、語綴、類語綴、語頭、語尾”等都只能是漢語研究史中的術語，不會在大眾化的語言文字學知識中普及。

《現漢5》在詞綴問題的處理上也采納了一些詞綴研究領域的新成果，彰顯了詞典“與時俱進”的特點，比如“第”，《現代漢語詞典》第2版（以下簡稱《現漢2》）不認為是詞綴，《現漢5》卻標注了“前綴”，這是認同了“第”與數詞組合時“帶綴即詞”的觀點?！冬F漢5》共收錄詞綴20個，《現漢2》共收錄16個詞綴（見文末附表）。

但《現漢5》在個別詞綴的確定方面，也還存在著一些有待商榷的地方。我們按照其中值得商榷的問題，結合《現漢2》扼要加以說明。至于那些已成定論的漢語詞綴，比如“阿、老、子、兒、頭、然”，這6個不存在爭議，這里無須過多討論。

一、一些虛語素雖被認為是“詞綴”，但表述不全面，有時存在前后矛盾的地方

比如“家”，jia 后綴，①用在某些名詞后面，表示屬于那一類人：女人～∣孩子～∣姑娘～∣學生～②〈方〉用在男人的名字或排行后面，指他的妻子：秋生～︱老三～。我們認為“家”②指妻子時不是詞綴，此處“家”有實義，應標為“① 后綴，……”而在“家（jiā）”下，⑤掌握某種專門學識或從事某種專門活動的人，《現漢5》卻未標注“后綴”，據其釋義則應是劃歸實語素的，但其舉例“?！虍嫛蛘巍蚩茖W～︱藝術～︱社會活動～”卻與“后綴”詞條下的釋義舉例自相矛盾，即如“作家、科學家”里的“家”，“規范化、綠化”里的“化”，“人民性、黨性”里的“性”。也就是說“科學家”的“家”在“后綴”一詞的釋義中被作為例詞，“家”定為詞綴，但在“家”詞條下卻又認為是實語素，未標記“后綴”，詞典的解釋顯然前后矛盾。

再如“們”，《現漢2》不認為是后綴，釋義：“用在代詞或指人的名詞后面，表示復數”，《現漢5》標注了“后綴”，釋義相同，也就是說《現漢5》認為“表示代詞或指人名詞復數” 的“們”是“后綴”，且“們”用作后綴，只此一種，如“我～∣你～∣鄉親～∣同志～”。但是，我們還發現，近年來從方言口語中吸收了一些“們”不表復數的稱謂詞，如“爺們兒、娘們兒、哥們兒、姐們兒”等，這些詞《現漢5》只在“爺、娘、哥、姐”的詞條下收錄，在“們”條下卻未對“們”在這些詞中的用法作任何解釋，我們認為這種“們”也應是詞綴，與表示復數的詞綴“們”不同，單復數均可，前可加數詞，如“兩個哥們兒”，能表達親近、隨意及較濃的口語色彩。另外，“們”用于具體的人名后，表示“等人”“之輩”，具有相同特點的“一類人”的用法，《現漢5》也未收錄，如“蔡元培們、韓寒們”等。后兩種用作后綴的“們”在現代漢語中應用比較廣泛，《現漢5》卻未收，不能不說是一種失誤。

二、在詞綴處理上存在著詞和短語劃界不清的問題

詞綴是詞中附加在詞根上的構詞成分。確定一種語言成分是不是詞綴，首先要確定它所處的上一級語言成分是不是詞，但《現漢5》在給后綴 “乎”釋義時，卻將詞和短語同等對待。如“乎2，動詞后綴，作用跟‘于’相同：在～∣無須～∣出～意料∣合～規律∣超～尋常；形容詞或副詞后綴，巍巍～∣郁郁～∣迥～不同∣確～重要。”顯然，其中的一些例詞只能算是成語或短語，如“出乎、超乎、迥乎” 等，《現漢5》在“出、超、迥”詞條下并未收錄這些雙音成分，所以，這些語言成分中的“乎”究竟是否詞綴，還有待確定。在“爾”詞條下，也存在這種情況，如“卓爾不群、莞爾而笑”，只不過“爾”是古漢語詞綴的殘留，“實語素＋爾”組成的復音詞只能在成語中作為詞出現，這一點有些例外，與“乎”不盡相同。

三、一些新興詞綴的收錄，在判斷標準上模糊不清

“化”《現漢2》和《現漢5》均認為是后綴，化1，⑧后綴。加在名詞或形容詞之后構成動詞，表示轉變成某種性質或狀態：綠～∣美～∣惡～∣電氣～∣機械～∣水利～。對于“性”的認識，兩版本卻不同，《現漢5》：性，③后綴，加在名詞、動詞或形容詞之后構成抽象名詞或屬性詞，表示事物的某種性質或性能：黨～∣紀律～∣創造～∣適應～∣優越～∣普遍～∣先天～∣流行～。

《現漢2》：性，③在思想感情等方面的表現：黨～∣階級～∣紀律～。其實“性”和“化”都是近年來受外語的影響新產生的后綴，一些學者稱之為“類后綴”，因為他們“在一定程度上還保留著原來的意義，但是已有某種程度的虛化”，“他們都具有一般后綴所有的語法意義，即成詞或改變詞性的作用”。與此類虛語素有相同語法作用的還有“者、熱、族、手、式、度、壇”等。我們無從得知《現漢5》把“化”和“性”區別對待的依據，至于“者、熱、族、手、式、度、壇”的定性問題是否與“化、性”相同，則有待進一步研究。

前綴“非”和“準”，《現漢2》均不認為是詞綴，但《現漢5》：非1，⑤前綴。用在一些名詞性成分的前面，表示不屬于某種范圍：～金屬∣～晶體∣～司機；準2，⑤前綴，表示程度上雖不完全夠，但可以作為某類事物看待的：～將∣～平原。“非”和“準”也是新興的詞綴，同“性”“化”一樣，有學者也稱之為“類詞綴”或“準詞綴”，與此類似的語素還有“反、超、軟、次、半、類、多、副、零”等，這些字的釋義中《現漢5》卻均未作“詞綴”處理。鑒于此我們能看出《現漢5》不把漢語詞綴無限擴大的初衷，但是詞綴的標準把握不準，這就必然給使用者帶來了困惑。看來，無論是對于《現漢》的編纂者還是語言學者來說，近年來這一批新興詞綴的處理問題都是比較棘手的。

四、在助詞和詞綴的區分上，修改了《現漢2》的一些看法，但對某些詞綴的處理仍欠妥當，詞性標注不正確

比如“價”，《現漢2》：jie，②某些副詞的后綴：成天～忙∣震天～響。《現漢5》：jie 助②用在某些狀語的后面：成天～忙∣震天～響。顯然《現漢5》認為將“價”處理為詞綴不太合適，因為“成天價、震天價”不是復音詞，“價”有句中的可分離性，當作“助詞”，這種修改還是比較恰當的。

在“者”的處理上，就值得商榷了，《現漢5》，者①用在形容詞、動詞或形容詞性詞組、動詞性詞組后面，表示有此屬性或做此動作的人或事物：強～∣老～∣作～∣讀～∣勝利～∣未渡～∣賣柑～∣符合標準～。②用在某某工作、某某主義后面，表示從事某項工作或信仰某個主義的人：文藝工作～∣共產主義～。其實這些詞中“者”的作用與上文的“性、化”一樣，意義也有所虛化，能改變詞性，具備詞綴的特點，而且，這些語言成分隨著使用頻率的提高，絕大多數已經成為成熟的復音詞，如“作者、讀者、勝利者、文藝工作者”等，再把“者”處理為助詞就欠妥當了，現代漢語中的“者”與古漢語中“者”字結構的“者”相比已有了很大發展，將其看作用于構詞的虛語素是比較可行的。我們認為“者”應該是后綴。

五、對于一些能產性極差的詞綴的處理問題

比如“有”，《現漢5》：前綴，用在某些朝代名詞的前面，～夏∣～周∣～宋一代。⑧用在某些動詞的前面，組成套語，表示客氣：～勞∣～請。這種表示客套的“有”《現漢5》卻不認為是詞綴，我們認為，“有”用于朝代前最主要的作用是襯音協韻，構成復音詞，在客套話中也有此作用，“有”的這兩種用法應該是相同的，都是前綴。

再比如“個”，《現漢5》：個2，①量詞“些”的后綴：那些～花兒∣這么些～書哪看得完∣有一些～令人鼓舞的消息。②〈方〉加在“昨兒、今兒、明兒”等時間詞后面，跟“某日里”的意思相近?！冬F漢5》未標注“個”②的詞性，我們認為①和②的“個”都是口語色彩很濃的襯音成分，性質相同，都可當作“詞綴”，而且如果僅認為“個”是量詞“些”的后綴，也就是說由后綴“個”組成的復音詞只有“些個”一詞，這不太符合詞綴的特點——能產或能構成一組詞，漢語中不存在只構成一個復音詞的詞綴。

值得一提的是，《現漢5》收錄了惟一一個雙音后綴“巴巴”，巴巴，后綴，用在形容詞后，表示程度深，干～～∣可憐～～。這也是一個從口語來的詞綴，由此，我們得到啟示，漢語口語中可能存在著更多用于襯音的語言成分，這些成分與其鄰詞結合越來越密切之后，便成為了結構緊湊的復音詞，襯音成分轉變為詞綴。至于《現漢5》收的其他一些能產性極差的詞綴，如“么”（這么、那么、怎么、多么）和副詞后綴“生”（怎生、好生），因為所組成的復音詞不多，有些在現代書面語中已經消失，此不贅述。

五、結語

綜上所述，盡管《現代漢語詞典》是一部權威的詞典，但在詞綴的處理上也存在著諸多的問題，這是因為詞綴本身的研究歷史不長，許多問題無法形成定論。我們認為，《現代漢語詞典》在處理一些爭議較多的詞綴問題時，應本著謹慎、典范、清晰的原則，像對詞性的逐一標注、對詞綴術語的定名那樣，否則，極易給使用者帶來困惑和麻煩。

參考文獻：

[1]嚴戎庚.論現代漢語詞綴及其與助詞的區別[J].新疆大學學報，1996，（4）.

[2]王紹新.談談后綴.語言學論從（第十七輯）[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

（褚福俠，山東經濟學院國際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