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與地壇》的審美特征

《我與地壇》是一篇哲理性的散文，也是一則包含磨難、歷盡滄桑、感悟生命的沉思錄。它凝聚了作者史鐵生十五年來生活中最重要而又最復雜難言的感受。史鐵生在生活的磨難中，全身心地投入到地壇里，把自己的思想和生命交付給地壇，與大自然融為一體，與活動于自然中的生命融為一體，從中感悟生命，升華生命。《我與地壇》同樣也是一篇充滿了美學意趣的散文，充滿了對生命、對母愛的思考與情思。

一、真摯濃烈的情感抒發體現了真情美

史鐵生是當代中國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的寫作與他的生命完全同構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寫作之夜”，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他體驗到的是生命的苦難，表達出的卻是存在的明朗和歡樂，他睿智的言辭，照亮的反而是我們日益幽暗的內心。從情感的表達上來看，他的情感濃烈而真摯，把十五年來凝聚的情感都釋放在本文中，讀來震撼人心，扣動心弦。如寫對地壇的感情，“我常覺得這中間有宿命的味道：仿佛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待了四百年”，“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因為這園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運。我甚至現在就能清楚地看見，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長久地離開它，我會怎樣想念它，我會怎樣想念它并且夢見它，我會怎樣因為不敢想念它而夢也夢不到它……”在作者的心目中，古園是他心靈的歸宿，是他的“宿命”所在。他的生命是與古園連接在一起的，他的情感在這里得到釋放與安憩。

再如寫母愛，他又是字字深情，字字悔恨，如泣如訴，作者所有的情感都躍然紙上：“當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長的時間，她是這樣的心神不定坐臥難寧兼著痛苦與驚恐與一個母親的最低限度的祈求。……但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為我想想。事實上我也真的沒有為她想過，那時他的兒子還太年輕，還來不及為母親想，他被命運擊昏了頭，一心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不知道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母親的焦灼、苦痛、對兒子的愛憐情感在字里行間滲透出來；兒子的悔恨、痛苦以及對母親的內疚之情也在行文中表露無遺。讀來如飲醴酪，讓人心醉也心痛。在情感上也與作者引起共鳴，給我們帶來了美的享受。

二、真實生動的細節描寫迸發出人生的希望美

文中細節，真實生動。細細品味，能夠漸漸悟出這是作者的生命感悟、苦難感悟、命運感悟、更是人生希望之火的迸發。

史鐵生出生文革，初中畢業就下放農村，過重的勞動使他在二十歲上就下肢癱瘓。殘酷的命運使他想到死，“他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齡忽地殘廢了雙腿……這時候想必我該來了。十五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搖著輪椅進入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生命似乎在這時候即將結束，然而在這絕望時刻“蜂兒如一朵小花穩穩地停在半空；螞蟻搖頭晃腦捋著觸須，猛然間想透了什么，轉身疾行而去……”“滿園子都是草木競相生長弄出的響動，蟋蟋簌簌蟋蟋簌簌片刻不停”。自然的生生不息喚醒了他生的希望，對生命的感悟有了升華。史鐵生居住在自己的內心，苦苦追索人之為人的價值和光輝，堅定地向存在的荒涼地帶進發，堅定地與未明事物作斗爭，這種勇氣和執著，深深地喚起了我們對自身所處境遇的警醒和關懷。

而母親無言的愛的行動更是讓作者獲得重生的動力。“……每次我要動身時，她便無言地幫我準備，幫助我上了輪椅車，看著我上搖車拐出小院”“有一回我搖車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來，看見母親仍站在原地，還是送我走時的姿勢，望著我拐出小院去的那處墻角，對我的回來竟一時沒有反應。”母親的無聲的行動中透露對兒子的愛與憐惜。想幫助兒子走出陰影卻無能為力的悲傷力透紙背。這是一個母親的剪影，沉重、悲哀、卻不滅希望之火。而另一處細節描寫更是把母親的茫然失措、痛苦甚至絕望都刻畫出來了，“有一回我坐在矮叢中，樹叢很密，我看見她沒有找到我；她一個人在園子里走，走過我的身旁，走過我經常呆的一些地方，步履茫然又急迫。”母親的深重的愛與期望使作者有了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面對這樣的深重的母愛，作者的生命如何不能迸發出希望之美呢？

這些細節描寫，盡管事情很小，卻深深打動了我們的心。真可謂“事細而情深”，“言有盡而意無窮”。

三、新鮮奇峻的語言充滿了詩意美、靈動美

文章語言奇峻、優美，具有創新意識。作者突破常規，這樣描寫地壇的四百年的滄桑感：“四百年里，它一面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玻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的自在坦蕩。”這樣描寫地壇的滄桑變化，描寫地壇的破敗相，將地壇當年的富麗面貌淡出了，突出了剝蝕狀、淡褪狀、坦圮狀、散落狀。語言的新鮮、靈動不言而喻。像這樣的句子在文中很多。如“圍墻在金晃晃的空氣中斜切下一溜陰涼。”“有時候就呆到滿地上都亮起月光。”“母親的苦難與偉大才在我心中滲透的透徹。”

這篇文章可以說處處透出審美意識。比如文中所表達的哲理之美，人生感悟之美，對生命及健康的珍愛之美等等。細細品味，《我與地壇》就似一座美的寶藏，美點多多，令人探尋不盡。

（馮小亞 江蘇廣播電視大學武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