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博弈均衡及其制度啟示

信息博弈的概念和特點：從青蛙嗚叫的策略互動分析

生物學表明，在青蛙交配的季節里，雄蛙為了獲得更多的交配和繁殖后代的機會，大聲賣力地鳴叫，以吸引雌蛙注意，企圖把自身的基因最大限度地遺傳下去。而雌蛙也想如此，所以它必須仔細聽哪個雄蛙的叫聲最適合或滿足于自己的這一利益。問題是，這個世界并非只有兩只青蛙，發聲對于雄蛙來說并不總是好的“信息策略”，因為蛙鳴對雄蛙來說有很大的代價或風險。首先是發聲的雄蛙更容易被它們的天敵蛇發現，有喪命的危險；其次是蛙鳴會消耗掉寶貴的能量，氣溫比較低的季節也是致命的問題；此外，雄蛙在鳴叫問題上也有“搭便車”的現象，也就是不叫的雄蛙往往會從其他雄蛙的鳴叫中得益。因為鳴叫的雄蛙吸引來的雌蛙也會增加沒有鳴叫的雄蛙的交配機會，而不嗚叫就不需要承擔鳴叫的代價與風險。所以鳴叫的雄蛙并不總是獲利較多的，因此現實中的雄蛙既有賣力鳴叫的，也有故意不鳴叫的。因此，鳴叫和不鳴叫對雄蛙來說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是有明顯博弈特征的重要選擇問題。蛙鳴對雌蛙來說也有很大的代價或風險。首先是它認為自己比較喜歡的那個發聲的雄蛙如果剛好被它們的天敵蛇發現，自己去交配可能會與之同歸于盡，它會考慮是否在接收信息時接受信息；其次是雌蛙會考慮蛙鳴會消耗掉寶貴的能量，叫的太多的青蛙說不定會出現健康問題或者壽命不長。因此，接受與不接受雄蛙傳來的信息對雌蛙來說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是一個有明顯博弈特征的重要選擇問題。

如果把雄蛙的舉動叫做傳遞信息，那么雌蛙的舉動可以叫做接受信息。雄蛙傳遞與不傳遞信息，雌蛙接受與不接受信息，就是一個很不簡單的信息博弈問題。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信息博弈的一些基本常識：在兒個主體之間；為了利益；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以信息的方式進行策略互動；最后有的得到了利益，有的沒有得到利益。如果把上面這些片段拼合起來，可以得到關于信息博弈的概念：信息博弈是一定社會主體雙方或者多方之間，為了獲得利益，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圍繞信息進行的策略互動的過程。

信息博弈均衡

在類似蛙鳴的信息博弈過程中，由于博弈方通常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或自己所代表的利益的理性的算計者，導致通常存在一個由若干依次排列的信息策略所組成的組合。例如，甲的X信息策略與乙的S信息策略組合成X1，S1；x2，S2；x3，S3；……Xn，Sn。按照理性人的算計，在兩人的信息博弈中，主要有以下幾種信息策略組合：

1 傳遞，接受；傳遞，不接受。

2 傳遞真實信息，接受真實信息；傳遞真實信息，不接受真實信息；傳遞虛假信息，接受虛假信息；傳遞虛假信息，不接受虛假信息；傳遞真假混合的信息，接受真假混合的信息；傳遞真假混合的信息，不接受真假混合的信息。

3 傳遞準確信息，接受準確信息；傳遞準確信息，不接受準確信息；傳遞錯誤信息，接受錯誤信息；傳遞錯誤信息，不接受錯誤信息；傳遞正誤混合的信息，接受正誤混合的信息；傳遞正誤混合的信息，不接受正誤混合的信息。

4 傳遞完全信息，接受完全信息；傳遞完全信息，不接受完全信息；傳遞不完全信息，接受不完全信息；傳遞不完全信息，不接受不完全信息。

5 傳遞真實、準確、完全信息，接受真實、準確、完全信息；傳遞真實、準確、完全信息，不接受真實、準確、完全信息；傳遞虛假、準確、完全信息，接受虛假、準確、完全信息；傳遞虛假、準確、完全信息，不接受虛假、準確、完全信息；傳遞虛假、錯誤、完全信息，接受虛假、錯誤、完全信息；傳遞虛假、錯誤、完全信息，不接受虛假、錯誤、完全信息；傳遞虛假、錯誤、不完全信息，接受虛假、錯誤、不完全信息；傳遞虛假、錯誤、不完全信息，不接受虛假、錯誤、不完全信息。

從博弈論的視角來看，為了自己的利益反饋信息的行為也是一種博弈行為，反映了反饋的策略對局的動態過程。

如果是多人信息博弈，則信息策略組合簡直沒法計算，或許要找數學家幫忙，從這里也看得出，數學的確是科學之王。

在上述信息策略組合中，聰明的理性人會想到這些信息策略組合的差異。比如，雙方認為滿足對方利益，也滿足我的利益(實際上不一定)的信息策略組合與雙方認為滿足對方利益，不滿足我的利益(實際上不一定)的信息策略組合之間存在差異：前者造成了雙方認為的利襤均衡；后者沒有造成雙方認為的利益均衡。我們可以把滿足雙方認為的利益的信息策略組合叫做信息策略均衡的組合，或者叫信息策略均衡，也叫信息博弈均衡；反之，我們可以把不滿足雙方利益的信息策略組合叫做非信息策略均衡的組合或者叫非信息策略均衡，也叫非信息博弈均衡。上面所列的信息策略組合，存在一組或幾組均衡，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首先，在兩人信息博弈中，傳遞，接受；傳遞真實，接受真實；傳遞虛假，接受虛假；傳遞真實虛假混合，接受真實虛假混合；傳遞正確，接受正確；傳遞錯誤，接受錯誤；傳遞正誤混合，接受正誤混合；傳遞完全，接受完全；傳遞不完全，接受不完全；傳遞真實、準確、完全，接受真實、準確、完全；傳遞虛假、準確、完全，接受虛假、準確、完全；傳遞虛假、錯誤、完全，接受虛假、錯誤、完全；傳遞虛假、錯誤、不完全，接受虛假、錯誤、不完全等是信息策略均衡，因為其給定了對方的信息策略，作為一個理性人，沒有激勵改變信息策略。其次，在多人信息博弈中，理論上存在著無數均衡。

在以上幾個方面所敘述的信息博弈均衡中，我們可以看到傳遞虛假，接受虛假；傳遞真實虛假混合，接受真實虛假混合；傳遞錯誤，接受錯誤；傳遞虛假、錯誤，不完全，接受虛假、錯誤、不完全等實際上使一部分人得到利益而使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損害的均衡是違背社會公認的公義、效率、秩序價值觀的均衡；而傳遞真實，接受真實；傳遞準確，接受準確；傳遞完全，接受完全；傳遞真實、準確、完全，接受真實、準確、完全等由于符合社會公認的公義、效率、秩序價值觀，可以被當做最優的均衡。

信息博弈均衡是一種實際上的信息交流制度

從博弈論角度考慮，博弈均衡即是一種實際的制度。這種博弈均衡不管是否寫在文本上，都起到了有效的約束作用。因為在信息博弈均衡的條件下，雙方或者多方都沒有改變信息策略的激勵，這實際上就構成了制度約束行為的穩定性。換句話說，信息博弈均衡是實際存在的信息交流制度，不論是正式的信息交流制度還是非正式的信息交流制度，都是由一些信息博弈均衡構成的。那么，從信息博弈論角度考慮，信息博弈有多少個均衡解，就有多少信息交流制度，信息交流制度可以是多元化的。所以，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信息博弈均衡決定信息交流制度，實際上規定了個體的信息義務(在信息博弈中實際必須做什么，禁止做什么)、信息權利(在信息博弈中可以做什么)、信息責任(在信息博弈中侵權與犯罪之后的實際后果)。因此，信息交流制度實際上就是關于信息博弈均衡所形成的規則，它們抑制著人們信息博弈中可能出現的任意行為和機會主義行為。因此，信息交流制度是在信息博弈的過程中產生的，法律上的信息交流制度只是信息博弈均衡在法律上的記載與背書。

根據公認的公義、效率、秩序價值觀，建立法律上的信息交流制度

法律上的信息交流制度應該記載、肯定符合公義、效率、秩序價值的信息博弈均衡，這就需要對信息博弈均衡進行價值觀的衡量。

要符合公義價值。公義是一種社會觀念形態，每個社會都有自己的公義觀念，符合多數人的理性。信息博弈均衡必須符合公認的公義價值。

要符合效率價值。(1)信息博弈均衡須以效率為價值來決定與信息相關利益的配置。(2)信息博弈均衡的具體形成，能夠有效地引導個體信息博弈。(3)信息博弈均衡有利于降低信息博弈成本，實現各個主體與信息相關利益的“帕累托”改進。

要符合秩序價值。信息博弈均衡必須有利于保障社會安定，有利于社會的和諧發展。

總之，人們除了各自的、與信息相關的利益之外，還有著共同的公義、效率、秩序等價值標準。衡量信息博弈均衡必須以這些體現公共利益的價值規范為準則。就是說，雖然信息博弈是以個人利益偏好為基礎的，但是，社會價值也不可偏離。如果建立法律上的信息交流制度，就必須記載、肯定符合公認的公義、效率、秩序價值的信息博弈均衡，違背公認的公義、效率、秩序價值的信息博弈均衡不應該被法律記載、肯定。這就是說，雖然多元化的信息博弈均衡決定了多元化的信息交流制度，其中必然既存在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交流制度，也必然存在不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交流制度，但是我們必須建立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交流制度，并堅定不移地捍衛這樣的制度。展開來說，可以包含以下幾點：

把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策略均衡用制度固定下來，是建立相關信息交流制度的正確之路。筆者認為，傳遞真實、準確、完全信息，接受真實、準確、完全信息這一策略均衡及其所管轄的所有均衡，例如傳遞真實，接受真實；傳遞準確，接受準確；傳遞完全，接受完全等都應該而且可以用制度固定下來，這樣基于個體利益進行的信息策略互動產生的有利于社會利益的均衡就走向了規范化、制度化的軌道。這樣做至少有一個好處，就是用人們能夠遵守的并且有利于社會的均衡作為制度來約束人們的信息交流行為，既減少了制度成本，又維護了社會公益。

盡快廢除不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交流制度。一般而言，不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交流制度肯定是不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信息策略均衡。這些制度為什么被制定，其原因是復雜的。但是，問題在于，因為不符合公義、效率、秩序的價值觀，必須廢除。

符合公義、效率、秩序價值的信息交流制度的特點

信息交流制度應該被視為符合公義、效率、秩序價值的信息博弈均衡的寫照?；蚋鼑栏竦卣f，是人類按照博弈均衡設計的制約人們相互信息交流行為的約束條件。用經濟學的術語說，信息交流制度定義和限制了個人的信息策略的集合。正是在這里，信息交流制度可以由參與人能夠選擇的信息策略(“決策集”)以及參與人決策的每個信息策略組合所對應的信息策略均衡結果來刻畫。

信息交流制度決定任何社會主體必須在信息博弈過程中實施公義、效率、秩序的價值。公義、效率、秩序的價值目標可以表示為人們在遵循制度時預期實現的一組結果。

信息交流制度的變遷是盡可能向公義、效率、秩序價值的變化，而不是相反。它可能還包含一種創新的變化，但這種制度創新只會越變越好。

結論：信息博弈作為一種傳播存在，是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一定社會主體之間，為了各自利益而展開的信息策略互動并可能形成均衡的過程。信息策略互動均衡是一種實際上的信息交流制度，這種制度應該是法律文本上的信息交流制度的真正來源，法律應該記載符合公平正義效率價值觀的信息博弈均衡。[此文為中國博士后基金第42批一等資助項目(資助編號20070420037)《新聞博弈論》的緒論部分節選]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科學技術與社會研究所STS博士后流動站)

編校：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