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窗
蔣立波
十年了,我就一直這么寂寞地坐著
像窗外那棵沉默寡言的棗樹
即使有一陣激動的風從遠方吹來
我也已經心緒平靜,不再輕意地大喊大叫
憑借著這扇粗陋的木窗
我每天把日月和星辰如期迎送
天空像一方干凈的手帕,我默默寫下蔚藍的祝福
一尾飛翔的燕子就是我留下的流暢的筆跡
這扇木窗更多地與靈魂有關
我已習慣于從滾滾的塵埃中折身回來
因為我渴望看得更遠。透過這扇背時的木窗
我渴望看到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
當火紅的晚霞又一次染紅窗欞
我不會懷疑,我從事著的是一項心靈的事業
筆記:
首先讀者讀到一個時間“十年了”,這迅速讓人聯想:十年如一日;接著讀到兩個形容詞“寂寞”、“沉默寡言”,慣性思維當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即在沉默中死亡;然而作者馬上否決了,“即使有一陣激動的風從遠方吹來/我也已經心緒平靜,不再輕意地大喊大叫”。是的,十年的磨礪早已鍛造了這樣一份沉著。至此,也勾起人小小的疑惑,想要往下讀。
“憑借著這扇粗陋的木窗/我每天把日月和星辰如期迎送/天空像一方干凈的手帕,我默默寫下蔚藍的祝福/一尾飛翔的燕子就是我留下的流暢的筆跡”噢!原來這木窗是詩人的視角或觸角,詩人端坐在時空經緯,通過它“迎送”“祝福”“留下流暢的筆跡”……似乎一切都寄予天空這方隨時可以攤開或藏起的手帕。無論心境還是詩境均是可開可合,淡定、從容。
緊接著筆鋒一轉,由外向內——“這扇木窗更多地與靈魂有關/我已習慣于從滾滾的塵埃中折身回來/因為我渴望看得更遠。透過這扇背時的木窗/我渴望看到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這一節便是全詩的沸點,首先我們提出幾個關鍵詞:“已習慣于”、“滾滾的塵埃”、“折身”、“渴望”、“背時”、“廣闊”組成一條象征情緒的鏈:人在紅塵中,有愛有精彩,亦有塵埃蒙面,迷了人眼。所以學會并習慣于折身(或退),因為心中有渴望啊,渴望眼睛看得更遠,胸懷更廣闊。這一節中,我尤為注意一個詞:背時。它的原義是過時、不合時宜,引申開即是:這扇木窗簡陋,再延伸就是窗里的人,他十年如一日地用一種簡單的過時的方式(途徑)與外界溝通、融合……
而“當火紅的晚霞又一次染紅窗欞我不會懷疑,我從事著的是一項心靈的事業”,一切,都那么值得!是的,“寧靜致遠、淡泊明志”!
這是蔣立波《尚未命名的燈盞》中的十四行詩。我從小就喜歡十四行詩,通常十四行中有“啊”字呵出的濃烈的愛,大器、雋永……有個叫信天翁的朋友也迷戀它,甚至用A、B來標出它的韻律。這次卻破例從蔣立波眾多的十四行中挑出似乎是淡的、平靜的這首《木窗》,主要是覺得它更貼近詩人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