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一踏上漫漫旅途,腳下就未曾有過筆直而平坦的路。那崎嶇的路喲,遍布著荊棘,被冰雪封凍著,被河流阻塞著。而生命的雙足,是風沙鍛打出來的!
眼前是陡峭的山峰,是布滿死亡的墓地。陰風呼號,鷹隼在山頂獰笑。身邊沒有母親,只望見巖縫間一簇猩紅的野花倔強地兀立。
此時便會感到:那盛開的精靈,就是一個啟示,就是一面呼啦啦飄展的耀眼的旗幟呵!
就唱起那首壯歌,義無返顧地走進大山,走進凝固的思想。就把雙腳作為犁,將頑巖犁成暢想,犁成綠洲、長亭以及舒適的驛站。
生命每時每刻都會面對一座座有名無名的大山。而山,恰恰是遠游者必經的路程!
生命需要凝固。凝固的激情與智能會成為熊熊的火焰,去點曝不朽,去焚燒齷齪。可生命不需要白癡一樣靜止而凝固的山巒!
生命如此艱難地行進著。他的背負在加重,那是山的呼號,山的恫嚇,山的詛咒。而生命的步履卻日漸活潑和穩健了。
每穿過一座山,他都要搭一座帳篷,插一串路標,讓鮮活的軀體從那些顫栗的廢墟上順暢地經過。然后便席地而坐,喝芳香四溢的奶茶。
生命也總是遍體鱗傷,但這是勝利者的不幸呵!一雙赤腳,就這樣于大山腹地,永遠嘹亮地踏響……
近的岸,遠的岸
生命無法駕一葉扁舟渡過那條河。
河面上有許多船。河心翻卷著旋渦,巨浪滔天而落,船們只輕輕地一躍,便能看到遠方的岸了。
這是比黃河更肆虐更猙獰的水獸。捕魚人說:它吞噬了一代又一代的夢想,可最高亢最雄渾的船夫曲卻一刻也未曾止歇。
生命決計在這里延伸自己的航程。
極目處是岸,被陽光輕輕愛撫著。漁童在松軟的沙灘上嬉戲,少女們鮮艷的泳裝真實而生動!恐怖和怡然,奇丑與絕妙,在天地間渾而成永恒的和諧。
生命的祖先正是飽嘗了這痛苦而圣潔的洗禮,才留給子嗣們不屈的精髓!
岸遠遠地展示誘惑,而河流在眼前恣肆,以狂蕩的淫威剪斷視線,讓生命把岸望成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生命在呼喚岸,岸呵,才是遠行者休憩的驛站!生命在匆匆地結意志之網。不需要拐杖般的舟楫,只要將自己整個兒地拋進河里,爾后在險象叢生的水底默默地游弋。
就這樣屏住呼吸,抓住那一束雜草一捧淤泥。于是便隱約望見漁火點點如朦朧的睡眼。岸在迫近,沙灘上甜甜的月色依稀可辨。漸漸地,一軸水彩緩緩地舒展開來:那長長的金色的岸,竟是一個碩大的驚嘆號!
生命忽然得到了一種神圣的感悟。
生命狂喜地撲向岸,撲進溫柔的避風港。而霎時,水獸的呼號又真切地傳進耳鼓。
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