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康涅狄格州谷斯德歌劇院當學徒。我的工作是拉布景和幕布,沒有薪酬。我19歲,幾乎身無分文,只是希望在這里干活兒能撞上一個當演員的機會,實現我的夢想。
我想走上舞臺,而不是總在布景后面轉悠。我打定主意要爭取夢想成真。現在,演出公司正在選派角色,準備排演一出新歌劇,在夏季上演。導演要我去一趟他的辦公室。他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后說了幾句我一直渴望聽到的話:“你可以在這個季節的最后一場演出中扮演一個小角色。”我笑了,我的祈禱終于有了結果。“但是,有個問題,”導演接著說,“歌劇里有個小狗的角色,我們需要找到一只狗,并且訓練它來參加演出。你來做這個事,這個角色就是你的。給你4周的準備時間。”
我很高興能有一個角色可演,但是對訓練狗演員我卻是一無所知。好吧,我想了想,總有些歪打正著地進入演藝圈的先例。“行,我來干。”我接受了任務。
我開車到最近的一處動物收容所去,想在那里用便宜的價錢買到一只小狗。收容所的工作人員領我走進一間擺滿了狗籠子的房子,每個籠子里都關著一只狗,或大聲咆哮,或低聲嗚咽,以期引起我的注意,似乎在哀求我帶它們回家。想到只能選其中一只帶走,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一想,我曾有多少次申請扮演一個角色?可是每次只能有一名演員可以得到這個角色。我覺得自己也和這些可憐的小狗差不多。
我差點就錯過了一個籠子,這里面蜷著一只小小的、邋遢的金毛狗,縮在籠子的一角。我彎下腰去看它。“哦,你不會想要它的,”工作人員說,“它受過虐待。”
我站起來,小狗向前爬了一步,朝著我前進了小小的一步。它長著長長的腿、硬硬的毛,耳朵從頭上耷拉下來,比收容所里其他漂亮的狗差遠了,更不是觀眾希望在舞臺上看到的類型。但是,在它那雙驚懼的雙眼背后,我似乎看到了些許閃光——一智慧和創造的閃光。它似乎在向我說:“請給我一個機會吧。”
我伸手從衣袋里掏出錢包,拉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不夠。”工作人員說。
“我明天再來,行嗎?”我問。
“當然可以,不過你得趕早。我們已經安排對它實行安樂死了。”
我趕快借了錢,第二天一大早,第一件事就是到收容所去。我在收容所還沒有開門之前趕到那里,一見到那個工作人員,我就把錢遞了過去。我重又回到籠子前,找到那只金毛犬,彎腰把狗繩給它套上。它顫抖著直往后退。“沒事的,沒事的。別怕。”我對它說,“請相信我。”它還是顫抖不已。
我終于系好了狗套,連哄帶勸把它裝上車。它蜷縮在角落里。“你一定餓了吧?”我說。我停下車,給它買了個漢堡包,撕開包裝紙,拿到它面前。可是它一動不動。如果這只狗狗無法調教,我該怎么辦?我把漢堡包放在地板上。這時,才見它慢慢地爬過來,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我們回到歌劇院,我把狗狗牽進了劇場。狗狗嚇壞了。大伙兒正在搬布景,演員們坐成一圈,在對臺詞。這時,他們看見了它。它呢?低下頭,尾巴一動不動。一陣尿臊臭襲來,管服裝的人大叫:“這狗真臭啊!”
它肯定需要洗一個澡。我往浴缸里放上水,好言哄它進去:“你放心吧,沒事的。”我說。它一接觸到水就叫起來。“我會輕輕地給你洗。”我安慰著。給它沖完澡,毛緊緊貼在身上的它更顯得骨瘦如柴。但是,它非但沒有跑開,反而在我身旁蹲下了。“現在感覺不錯了吧!”我不顧它渾身透濕,伸手摟住了它。
“它會勝任這個角色的。”導演說。它是一只真正的孤兒狗,它要扮演的也是我們將要預演的劇里一只孤兒狗的角色。這個歌劇名叫《安妮》,它就是安妮身邊的那只小狗。“那么,你就叫薩迪吧!”我給它取了名,在劇里,那只小狗就叫這個名。我每天帶薩迪到布景工作室去。起初,它對鐵錘的叮當和鋸子的嗡嗡聲很害怕,漸漸地,也就習慣了。有一天,我發現薩迪躺在了工作室中間呼呼大睡,我停下手里的活,盯著它看。薩迪終于不再害怕,它找到了安全感。“太好了,至少我倆中的一個對自己的處境心滿意足了。”
我把自己想象成扮演訓狗師的演員,以這種方式參加演出,我得到些許安慰。我走到哪里,薩迪就跟到哪里。不久,薩迪就學會了聽我的口令走過來,蹲下,大叫。在舞臺上,它顯得非常專業。安妮放聲高唱,博得觀眾陣陣掌聲時,它跟在安妮身旁,一點也不怯場。人人都說:“你和你的小狗表演得真不錯。”薩迪在劇中扮演的角色比我的戲份更多,我也為薩迪的表演高興。演出季節結束后,我考上了紐約大學,專攻戲劇。當然,我是帶著薩迪一起上的大學。
在紐約才呆了兩個月,我就接到一個令人吃驚的電話:“比爾,我是邁克·尼科爾。”他是那位著名導演?我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我要把《安妮》推到百老匯去,”他說,“你對訓練薩迪參加演出有興趣嗎?”
這個世界級的著名導演居然給我打電話,指名要薩迪參加他劇中的演出!我瞥了一眼薩迪,它正在我書桌旁的一線陽光下打瞌睡。我怎么能說“不”呢?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一定要抓住它。薩迪喜歡演戲,它抬頭用那閃亮的眼睛望著我。“你是個大明星了,”我對它說,“可我還什么都不是。”在那一刻,我感到被自己的夢想愚弄了。
這出歌劇的票被人們一搶而空。首演那天,劇場座無虛席。我撓撓薩迪的耳朵根:“你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吧?”我打手勢叫它蹲下,不過根本不用我招呼,它知道自己該怎么演。幕布徐徐升起,薩迪按照指令一路小跑上了臺。它真了不起,按照劇情的發展,它的每一聲叫聲都恰到好處,我驕傲地笑了。觀眾簡直看呆了。謝幕的時候,當薩迪一出現在臺上,臺下的掌聲便如潮水般再次響起。我站在臺側,真誠地羨慕它。它轉頭,望著我的眼睛,伸出舌頭,使勁地對我搖尾巴。突然,我腦海里閃過另一幅畫面:一只受過驚嚇的、被遺棄的流浪狗,蜷縮在籠子里,24小時后就將被施行安樂死。仿佛一個完美的安排突然展現在我面前。我第一次認識到我實際上已在我向往的地方——我曾經夢想過的地方——百老匯——施展著我的才能。
很快,我便收到了許多邀請信——聘請我做訓狗師,為人們訓練更多的狗狗,或參加劇院的演出,或參拍廣告,甚至拍電影。就像尋找薩迪一樣,我到動物收容所去把這些未來的演員營救出來。至少,我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報答薩迪救我于迷途的舉動。我有了許多和演藝圈才華橫溢的演員一起工作的機會。我知道,正是在這里,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沒能當成演員,可是我找到了更能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冥冥中,上帝按照他的計劃將我引導到了這里,薩迪正是他派來給我指點迷津的天使。
編譯自美國《路標》
(責任編輯 劉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