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爾有兩篇文章《筑·居·思》、《……人詩意的棲居……》一向為設計理論研究者所稱道,當討論涉及建筑存在的本質問題時,他的觀點常被引用。尤其是“人詩意的棲居”這句從荷爾德林那里引來的詩句更是已經成為許多人的口頭禪。可是,人們在引述海氏觀點的時候,往往忽略了他思考這個問題的背景,這就是“二戰”剛結束,德國由于戰爭的原因所面臨的住宅緊張問題。這個背景在兩篇文章中都有提及,尤其是《筑·居·思》一文,因為這是一九五一年八月五日上午,海德格爾給參加建筑大會的建筑師們做的報告。
兩篇文章顯然具有內在的關聯。海德格爾繞來繞去要說明的一個核心問題就是“棲居的本質”。但所有的斷語——如“筑造乃是真正的棲居”,“棲居是人(終有一死者)在大地上的存在方式”,“棲居即被帶向和平”之類——都不如“人詩意的棲居”這句詩有想象力。海德格爾最終還是把棲居的本質落到了“詩意”。他說,“一種棲居之所以能夠是非詩意的,只是由于棲居本質上是詩意的”。而“詩意的棲居”事實上是一個審美的烏托邦,荷爾德林想象中的古人生活和海德格爾的黑森林農莊一樣,都是這么一種被理想化了的生存狀態。海德格爾自己也很明白,從哲學上探討棲居的本質、樹立黑森林農莊這樣的標桿并不能代替對現實問題的思考??梢哉f,海德格爾基本上在他的玄思該打住的地方打住了。然而,他也明確地指出,無論住房短缺的問題多么嚴重,棲居的真正困境并不僅僅在于住房匱乏,不懂得“棲居”、不知道怎么“棲居”才是更本質的問題,人應該根據棲居并為了棲居去筑造房屋。而只有當我們嚴肅地對待棲居的本質“詩意”時,我們的所作所為才可能對人的棲居狀態從“非詩意”到“詩意”的轉折做出貢獻。
顯然,思想的接力棒已經傳給了那些聽他演講的建筑師。我并不知道那些聆聽報告的德國建筑師對海德格爾的報告作何感想,但在德國這個現代主義設計的故鄉,我敢說,他們的設計實踐跳不出戰前由格羅皮烏斯、密斯和勒·柯布西耶等人確立的經典路線。因為,先鋒設計大師們在戰前通過各種實踐和撰述所提出的那一整套設計方案本來就是為解決十九世紀以來城市貧民缺乏住宅的問題而準備的。然而,雖然這些先驅者的努力值得我們欽佩,但是,不可否認,現代主義這一套宏偉的方案也有嚴重的缺陷。這集中的表現為,因為相信機器主義能夠給每一個人都帶來福利而忽視了一些人作為有機體的必然需求?,F代主義設計假定所有的人都需要一種新時代的設計,這種設計道德不考慮宗教和民族的差異,甚至也不考慮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他們相信,有了標準就會進步,就像柯布西耶所說:“人人都有同樣的身體,同樣的功能?!薄叭巳硕加型瑯拥男枰?。”但這顯然是用統一性遮蔽了多樣性,用共性敷衍了個性的囈語。所以,很多設計盡管名義上是“客觀的”,但實質上卻具有強烈的主觀色彩,這種主觀主義使設計師完全沉浸在自己用審美的力量改造社會的夢幻中,卻忘記了“大眾”是由一些身體并不“標準”的人組成的,他們的心理感受和文化認同也不一樣。這就是早期現代設計話語的一個困境:設計要想大眾化、人人享有,必須降低成本、批量生產,必須倚仗機器。然而這種工具理性的大量運用到頭來卻是對人的“異化”。設計先驅們主觀認定,他們所要創造的世界就是未來的世界,而這個問題也隨著現代主義的國際化日趨明顯。設計師山崎實一九五一年為美國圣路易斯(St.Louis)設計的低收入住宅群“普魯蒂-艾戈”(Pruitt-Igoe),一九七二年因其完全不適應用戶的需要而被拆毀,這一著名而又極端的案例很典型地說明了現代主義存在的問題——“人”只能被動地成為設計的接收者,其概念被整齊劃一,多樣化的需求被忽視,而人類存在的豐富性和多種可能性因而部分的被設計師的主觀意志所剝奪。
這個時候,我們就會發現,海德格爾有他的遠見,正確地對待“棲居”比近在眼前的住宅短缺和看似已經解決了問題的住宅設計更加重要。而現代主義的缺憾事實上從另一個角度給我們提出了“棲居”的問題:我們要一種什么樣的棲居?或者,套用海氏的話說:在我們這個令人憂慮的時代里,棲居的狀態應該是個什么樣子?
顯然,海德格爾理想的“詩意”離現實過分遙遠,它是一種哲人對古人艱難生活的審美化,一種理想的生存境界,然而在操作的層面上卻意義不大。比如,在我們的語境中,詩意很容易跟山水詩和古典園林的夢幻意向聯系在一起,可是,如果城市中的中低收入住宅設計跟著這種感覺走,無論從效用還是從美學上講都沒有前途可言。在海德格爾演講的那個年代,針對現代主義設計的問題,我想最有意義的回答可能是芬蘭建筑大師阿爾瓦·阿爾托給出的。一九五五年,在就任芬蘭科學院院士的時候,這位不善言辭的建筑師發表了一篇著名的講演《藝術與技術》,極為清晰地闡述了關于“彈性標準”的想法。他認為,整齊劃一的標準化給人類生活和環境帶來了一系列的破壞,技術官僚的理性主義對“小人物”的健康和整個人類社會已經構成威脅,只有“人的尺度(the human scale)才是我們要做的任何事情的正確尺度”。因此,他提出了一種富于彈性的“人道的標準化”,解決“如何在不毀壞人類先天的個人特性和自然環境的變化的基礎上,實現大規模的生產和貨品的傳播”。阿爾托的這篇演講事實上也闡述了斯堪的納維亞設計的精髓。我想,在海德格爾和阿爾托的思考的基礎上,用“人道”代替“詩意”對于設計思考棲居的問題可能更有效,而且,在“詩意的棲居”道路上,“人道的棲居”是必然經歷的階段。事實上,在海德格爾那里,“人道”和“詩意”也是統一的,他說過,詩意一旦發生,人就能人性的棲居在大地上,人的生活就是一種棲居生活。然而,若達不到“人道”和“人性”,棲居更談不上“詩意”。在此,我用“人道的棲居”替代“詩意的棲居”是因為它的現實性——既然詩意不可得,我們就要回到人道。但是人道的標準也在變,當城市里的低收入者生活在貧民窟里時,使他們住上設計良好、建筑質量可靠的獨立單元住宅是人道的;而當人們住上了這種住宅之后,人道的標準就又有了新的提高,這用馬斯洛的需求層級論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墒?,作為設計者或決策者,如何把握這種人道標準的提高呢?
類似“普魯蒂-艾戈”的例子實際上也對現代主義者的主觀主義提出了詰問:這是屬于誰的棲居?誰有權把握/操控這種棲居?許多設計師,尤其是在建筑和規劃領域,對此也進行了認真思考。其主要成果之一就是“居民參與”(Inhabitants Participation)概念的提出,在工業設計領域,與之相應的就是“用戶參與”(User Participation),它們在設計研究和實踐領域日益受到重視。有人認為,“參與”觀念受到重視與六十年代的民權運動和民主理想有關。而事實上,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五十年代中期紐特拉(Richard Neutra)和瓊斯(J.Christopher Jones)等人對于設計師主觀成分過大的批評。他們認為,公民的生存環境被設計自己卻渾然不覺,成了霸道設計的犧牲品。這當然是錯誤的,因此設計方法論應該是公共的,體現公民權利。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觀念實則具有革命性的意義,這不但引起了許多設計師的重視,也激發了他們的實踐熱情,比如國內建筑界所熟知的克里斯托弗·亞歷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在他的建筑和規劃設計方法研究中便十分強調用戶的參與,而這也成為當代設計方法研究的重要議題之一。海德格爾說:“本真的筑造之發生乃是由于作詩者存在,也就是有那些為建筑設計、為棲居的建筑結構采取尺度的作詩者存在。”我想,也可以設問,這“作詩者”是誰?是建筑師、規劃師嗎,是政府嗎?當然包括,然而決不能忘記的是將來棲居于其中的那些人。無疑,只有它們的參與,設計者和決策者才能更好地把握那個變動的人道標準。
那么,在中國當前這個住宅缺乏、房價高企的時代,如何理解人道的棲居呢?顯然,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多蓋房子”,但只是大力興建低收入住宅(當然,這是極其重要且必要的)是不是就達到了“人道的棲居”呢?這些問題當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但是肯定需要研究和討論。在我看來,以我們這個時代的智慧探討人道的棲居,最好的概念就是可持續,這既是一個國家已然認可的發展道理,也是一種正在被認真探索的設計方法。這個概念,海德格爾的時代沒有,但是他的文章中是隱含著的??沙掷m是什么?雖然這個概念在不斷延伸,比如,近來人們又加上了機制的可持續、文化的可持續,但最主要的仍是三點:經濟發展,社會公平正義,環境生態平衡。而建筑設計師、規劃設計師、政府官員們在考慮低收入住宅設計問題的時候,首先要有的概念框架就是“可持續”。比如,在設計建造低收入住宅之前,設計者和決策者就應該想到:居民在住進去之后,他們的經濟狀況是否可以得到改觀,還是有了房子,經濟水準下降,就像一些因大型工程而被異地安置的居民,雖有不錯的住所,卻缺乏就近的就業機會,或工作需長途跋涉,不勝其苦,這樣的住宅規劃設計在經濟上就是欠考慮的;如果低收入住宅的設計建造只是暫時的解決的住房緊缺問題,長期的卻是助長了社會的貧富分化,進而影響到對教育、醫療等公共資源占有的公平和公正,甚至青少年對自身的身份認同,這樣的住宅設計在社會的可持續上就是短視的;在環境的可持續方面,如何規范低收入住宅對公共綠地的占有,如何防止為補救住房嚴重短缺的局面倉促建成的住宅迅速老化的問題,以及由此引發的低收入住宅自身與環境生態之間的協調問題都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否則,如果不做全面、審慎的考慮,大量倉促建成的低收入住宅在不久的將來,其最壞的情況就是變成貧民窟,而這勢必將導致更多、更嚴重的社會問題。
近來,有兩位學者的相關思考值得關注。秦暉建議深圳劃出一塊土地,讓外來務工的農民自行搭建,發展出中國第一個貧民區。他認為,這樣農民就在城市有了家,而且貧民區并非政府恥辱,反倒體現人性關懷。而賀雪峰則反對這種積極城市化戰略,他認為,農民若完全進城失去了務農的收入,他們的生活會更加貧困,絕不能人為的制造農民進城的積極條件,否則,中國可能因此失去應付重大危機的能力,進而影響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我同意賀雪峰的意見,從設計史和城市發展史的角度看,在中國大中城市建立貧民區也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應有之舉。
按照秦暉的說法搭建起來的“貧民區”就是“貧民窟”,因為它符合貧民窟的基本特征:高密度的人口、在房屋結構和服務上的低標準,以及“貧窮”。兩個詞的區別猶如“下崗”和“失業”。聯合國人居署二○○三年發表的全球人類居住報告《貧民窟的挑戰》中對新中國一九九○年前的城市住宅建設進行了這樣的評價:“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九○年的中國城市化,五十年間為三億人口提供或再提供了住房,沒有形成貧民窟和不平等,可以稱之為人類所有時代的一個壯舉?!钡拇_,在物質相對的匱乏的時代,中國城市建設的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貧民窟,大家都窮,不分貧富,都住平房、“火柴盒”或筒子樓。后來,部分先富者搬進了高檔住宅區,中低收入者混居在一起,差距有,但問題不大。但是,90年代以來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從直覺判斷,我認為,可能中國沒有顯性的貧民窟,但有隱性的,比如外來務工人口在一些大城市城郊聚居的城鄉結合部。當社會貧富分化更加嚴重的時候,隱性的就可能變成顯性的。我們在建造低收入住宅的同時再空出地來建貧民窟,無論是居民“自建”還是政府籌建,從設計的角度來看,不但會使要解決的問題更加繁雜,而且多此一舉。難道我們還得在城市貧民和外來務工者之間再區分身份和貧困的等級,在現代住宅設計這種民主的設計形式里再分出三六九等,據此進行設計和籌劃嗎?
由于財富分配不均和貧困而導致的城市內部發展的不平衡問題,既表現在物質上,也表現在空間上?!敦毭窨叩奶魬稹穲蟾嬷赋?,貧民窟自一九九○年以來在不斷增長,貧困正在向城市移動,即“城市的貧困化”。低收入住宅區的規劃和設計應該使人們對未來充滿希望,而不是失望,甚至絕望。大批量、大范圍的建造低收入住宅區自身潛在的危險就在于容易形成貧民窟,其條件的拮據和惡化表現在經濟、交通、教育、醫療、治安、衛生等各方面。通過建筑和規劃,通過住宅的形式明確區分了窮人和富人,貧民窟使社會階層之間產生隔閡。窮人聚居的地方,第二代通過空間的占有和遠近從小確定了自我的等級身份,他們未來的希望肯定會大打折扣。根據相關報道,廣州金沙洲的廉租社區已經出現了類似的情況,尤其是教育機會的不平等,窮人的孩子因無法享受好的教育而無力改變貧困的命運。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是我們的政府和設計師們必須認真對待的。設計師必須考慮到設計被實現之后可能會引發的各種后果。尤其是對于居住問題,不單要考慮第一代人,還要考慮第二代人。前些時候法國的動亂,美國大城市里黑人暴亂正是與城市貧民窟中少數族裔不滿現狀、憤懣積聚相關。這也引起了中國一些學者的擔憂,應該說這種擔憂不無道理,盡管我并不認為會出現那樣的情況,因為畢竟在中國的大中城市中并不存在種族問題,但是不排除社會貧富階層之間矛盾激化的可能。
毫無疑問,直接興建貧民區是一種短視的做法,它必將在自由的表象之下隱藏未來不穩定的危機。從可持續的角度看,建立貧民窟的辦法也是不可取的,要知道,可持續的本意在于讓一種好的生活狀態和機制生存延續,而不是讓相反的情況滋生蔓延。貧民窟不是一種人道的棲居狀態,更無詩意可言。當貧民窟問題還沒出現的時候,在一個貧富分化正在加劇的時期,政府和城市的設計者們尤須思考的不是主動地去建造貧民區,而是如何避免不讓新規劃和設計好的低收入住宅變成貧民窟,否則將是這一場充滿人道精神的住房改革最大的失敗。
那么,如何避免呢?從設計的角度看,我認為,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在決策的制定和設計過程中一定要納入“居民參與”機制,使用戶在設計階段就擁有構建“棲居”的權力。讓設計人員按照甲方(政府或開發商)要求和自己的觀念設計,商人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建造完成,之后再進行銷售,這個程序是有問題的。政府、開發商和建筑規劃設計團隊必須把用戶的要求表達出來。因此,設計團隊的組成和設計過程中的交流就變得非常重要。沒有誰會比用戶更加關心設計的藍圖。當然,實施這種方法的困難在于由于居民人數眾多,其意志的決定過程肯定比較繁雜,然而在一個網絡發達、民主訴求高漲的時代,我相信,決策者和設計者通過尋求良好的機制可以做到這一點。設計參與的實施不能因噎廢食,其過程會比較困難、復雜,但不實施的話,設計施工完成之后,問題就會更多地顯現出來,而且有些是根本無法彌補的。在民主社會的前提下,原則上講,人道的棲居不應該是被贈與的,而是爭取和協商的結果。政府不能以“贈與者”高高在上的姿態出現,居民參與也不要“感恩戴德”,因為居民參與的基礎是民主文化,而這種參與也將構建民主文化。在這個過程中,組成多學科的設計團隊也是必要的,各地的大學可以發揮其學科群的優勢,本著可持續發展的原則,在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和環境科學等方面為低收入住宅區的規劃和設計提供跨學科的建議。
除此之外,在設計建造低收入住宅區時,以建筑設計和城市規劃為核心的設計學科,其獨特的價值仍在于探索合適的解決方案。必須承認,設計不是萬能的,它解決不了根本性的貧富懸殊和社會不公,作為受托方,建筑師和規劃師的權責也很有限,但是用心的設計可以讓低收入住宅區更加舒適、人性、宜居。在商務印書館譯介出版的“我知道什么叢書”中,有一本叫做《居住與住房》的小書,作者讓-歐仁·阿韋爾在結論部分仍舊把解決問題的辦法歸結在“尋找一個工藝方案”。這是住宅問題的本質決定的,在經濟學和社會學等討論之后,問題最終仍將歸結到設計和建造上去。而社會的真實需求對于設計師來說永遠都是一種創造歷史的機會?,F代主義者創造了這樣的歷史,中國的城市化和大規模的中低收入住宅需求又將激發什么樣的設計呢?我們的設計師能不能設計出真正安全的、宜居的、可持續的、充滿希望的中低收入住宅區?這可能還是一個未知數,因為首先是難度大,缺乏更準確的評價機制,而且也很少有設計師在認真地關注這個問題?!敦毭窨叩奶魬稹吩谡劦街袊鞘凶≌膯栴}時,就批評中國缺乏對未來土地和房屋的考慮,而且通常沒有社區或美學優點。這個評價并不過分,我們的中低收入住宅事實上的確缺乏真正意義上的設計,或者根本就沒有設計,而只是在套用一些已有的模式。輿論更關心能夠使設計師迅速躥紅的紀念性建筑,這的確將使一部分人青史留名,然而這種好尚不能以設計師對真正需要設計的平民棲居生活的敷衍和漠視作為代價。
總之,能否在中低收入階層達到“人道的棲居”是關系中國可持續發展的一個大問題。當前,最壞的建造是現代主義的形式、商業主義的本質和官僚主義作風的結合,大地和環境被破壞,社會被區隔,而普通人并不能夠獲得在一定的物質基礎上所應當呈現的生活。作為一個極端的現代化的案例,中國當代的中低收入住宅設計必須融入可持續的概念框架,著力于長遠的思考,通過探索和應用適用的設計思路,讓居民真正成為人道棲居的主體。世事無論如何改變,我認為,應該明確的一點是,人道的棲居,其本質就是讓人的生活,尤其是低收入者的生活值得過,有尊嚴,有希望。無論從什么角度尋求何種解決方案,決策者、設計者的思考和行動都應該不斷地回到棲居者的生存和人道尊嚴上來。
(《演講與論文集》,[德]馬丁·海德格爾著,孫周興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二○○五年版;《貧民窟的挑戰——全球人類住區報告二○○三》,聯合國人居署,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二○○六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