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
這是一組以中青年散文詩人為主體的作品。靈焚是我國當代投入散文詩創作較早,成績頗豐的代表性中青年散文詩人之一。他將地道的散文式的敘述、結構方式與內在的自然流淌脈動的詩性結合起來,將當下原生的感悟與對生活的一般指涉在審美的層次上結合起來,從而形成他散文詩寫作的文體自覺及個人獨特的創作風格。倪俊宇、秦華等人的作品在題材把握、抒寫方式上也各有可貴的探索。(鄒岳漢)
只要活著,我們就不能忽視每一種生命的臨場體驗與反思——題記
流 浪
你總想在距離之外保持一米陽光,讓夜晚永遠不能到達。
離家的人,風景隨遠行的情緒迷路。只有當感覺被微風整個充滿的時候,曾經的纏綿才能能空曠地回味。
由于你那牽著而不肯松開的手把偶然路過的某一個瞬間留下,日子從此在你的面前寸土不留地淪陷。盡管你可以寬恕本能,然后把責任推給某種外在的契機。
既然道義的表情認同了情感出走的選擇,肉體注定會成為離家時唯一的行囊在思念里裝滿。縱然以月色或者星光可以與審美的心情相望,然而,那樣仍然太遠。
那些記憶里的眼神始終在向你揭示,遙遠的谷底深處,水源還在經歷著流動的聲響。
在沖動與羞澀的斷裂地帶,那藤蔓般爬行的欲望遠比你兒時的經驗來得更早。那是遠古部落穴居時遺留的一粒花粉,自從抽芽長成之后,誰也無法將它砍伐。
其實,本能才是唯一的鄉愁,讓你注定要為了家園四處奔走。
等待黃昏的陷落
一個下午在書的扉頁里翻過去了,那種閱讀的姿勢中被沉默儲備的矜持還留在陽臺上不走。你低著頭,讓夕陽打開心情的欄柵放出一群群圈養了多年的紅葷。
因為你預感到夜色的千萬只腳正在踩著夕陽走,多年來的渴望已經被想象的千手抱緊。
在沉默里藏起不愿離開的心思。你知道,天黑了,我當然不放心讓你一個人走。你在時間之外等待著,沉浸在一個夜晚神秘的預感里。
你知道,這一切都會如此,所以你只要守著陽臺如守著渡口里一只寂寞的小船,即使與對岸的距離被流水充滿,你也不想自己搖動被流水誘惑的槳。你知道,只要占有了船,總會有人會承載你,會有一路槳聲給你一處或遠或近的岸。
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夜晚終于把期待已久的手伸向了你。
一座黃昏在懷抱中徐徐陷落。
你的眼淚或者贊美
對于許多人,雨季只是一朵浮云的路途,讓泥土向陽光袒露深埋的種子,讓風滋養被冰雪擦傷愿望的展翅。而你,卻在感情的每一片嫩葉上保存了所有的水滴孕育柔情的風暴,席卷初夏的每一片晴朗。
平平常常的言談小趣,坦坦然然的心聲碎語,晴雨中的簡陋歡宴本應淡泊無猜、聚散隨緣。可如今,卻都成了掛在你的長睫毛上顫悠悠的淚珠,隨時都可能讓告別的決心嘩啦啦墜落。
你這機靈的小侵略者,不露聲色就讓我喪失了所有的領土。
是呀!作為人,漂流在無奈的自持中,從容本來只是尋求自衛的一種守則。縱然我們經歷的只是咫尺的愜意行程,而當我剎那間回過神來,沉默的山河早已插滿了你的旗幟。
你的占領俘虜了我主權中獨立的肥沃,而今每一寸自由的面積都是你幅員遼闊的情調呀!面對你,我已不知道如何阻擋審美的決堤,如何打撈理智的沉淪。
創作偶感
在山前坐著,總會思考些什么。
溪流的去向?
松濤的回響?
樹葉上露珠捧起的那一滴飽滿的月光?
古往今來,孤煙落日、碣石滄海、楊柳岸、古道邊……長空低谷中,知音魂斷高山流水,
生死一世;平湖沙洲上,漁舟漂泊二泉映月,濃淡千秋。
在者訴說著在者哦。
語言從文字的排列中醒來。
情感在旋律的起伏里傳遞。
然而思想者只有姿勢,蒙娜麗莎只是微笑,還有凡·高的筆觸、羅奧的線條、蒙德里安的色塊……巴爾扎克由于雙手缺失栩栩如生,維那斯因為斷臂獨立永恒。
也許,任何賦予意義的企圖,都是漫長的沙灘上走進風景的那一路腳印。
一隊失蹤的漁火。
一堆碎裂的濤聲。
深夜的屋檐下,一盞昏暗的燈。
一千年后的一位過客與半截紙煙:
相對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