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其量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自況文字,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還是讓我們讀完再說吧。
這首詩從詩題“這些年”展開。第一節詩人說到自己這些年的生活狀況。這是一種與詩人年齡段相吻合的生活狀態:“只是愛,不再戀愛/只是睡,不再和女人睡/只是寫,不再詩歌/我經常罵人,但不翻臉”, 它已經趨向平和,沒有泛濫的激情。第二節述說了這些年的減法生活。從外部的錢,到內部的身體健康,到身體部位。“頭禿了,就讓它禿著吧/牙蛀空了,就讓它空著吧/剩下的已經夠用”。有意思的“夠用”,如果持這樣的生活態度,怕是有很多東西可以減掉。第三節其實隱含地談到了文學的問題。上海是上海,草原是草原,不像有些作家寫的那樣崇高偉大,重復地閱讀一本書,反復地聽一張CD,大道至簡,詩人在心態上完成了與字詞(語言)的交融,不再相互折磨。第四節說到文學史。一個人肉體的消失并不意味著全部的空無,他至少為我們留下了些許印跡,對一個寫作者而言,也許包括具體的作品,這就是“我覺得他仍然活著”的原因。而很多在世的人卻天天想著怎樣“邁入不朽”(這是當今文學界的普遍現象,種種炒作皆出于此)。對于這樣的人,詩人的態度突然變得明朗,“那就拜拜,就此別過”。而詩人老韓自己呢?“每周爬山/既不極目遠眺”,學陳子昂“念天地之悠悠”,志懷高遠,“也不野合”,特意地搞下半身,粗鄙不堪,“就這么從半山腰下來了”,回歸到日常的生活。其實文學這種事,只能視為爬山,爬多高無所謂,關鍵是爬,是過程,是過程帶給寫作者以快樂,和存在感。這首詩的表達看似散漫,其實有著相當清晰的脈絡和層次,蘊含了詩人相當豐富的生活觀和藝術觀,體現出詩人的隨意自適的生活狀態和超然豁達的心境。
當然,從詩藝的角度說,最重要的不是一首詩表達了什么,而是它如何表達。這首詩所用的是日常語言,淺白易懂,敘述上沉實、靈動、多義、富有彈性,并時時透露出機智與詼諧。如果我們愿意突破淺白的表面深入到內部,隱含在字、詞、句之間相當豐富的礦藏就會為我們一一展露。這,才是真正的深入淺出。從這首詩可以發現,敘述本身就能帶給人足夠的樂趣。也正因如此,它為我們提供了閱讀的趣味,并隨之產生持續的內心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