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少量”意義的語用表謙詞語

摘 要：不同于“薄意”“微軀”“小啟”“寡學”等含“少量”意義的語言謙詞，含“少量”意義的語用表謙詞語是指那些語言中不被人們認可為謙詞的，但語用中確實用于表達謙遜態度或情感的詞語，常見的主要有“稍（稍稍）”“略”“少”“聊”“一二”“萬一”等。

關鍵詞：“少量”意義 語用 表謙詞語

一、引言

含“少量”意義的語用表謙詞語，是指人們語用過程中涉及自己的所獲、所知、酬勞、效勞、心意、水平等，有意向少里量化時所用的非語言層面謙語的詞語，如“稍（稍稍）”“略”“少”“聊”“一二”“萬一”等等。它們的主要功用是減弱自我肯定的語氣、表達謙遜的態度或情感。“薄敬”“薄禮”“微誠”“微勞”“小文”“小集”等詞，也是借隱含的“少量”意義表達謙遜的，但是，它們是語言層面公認的謙詞，與在語用中才產生謙敬態度或情感的含“少量”意義的詞語不同，所以它們不在本文探討范圍內。含“少量”意義的語用表謙詞語是中國傳統敬謙文化下豐富多彩的敬謙表現手段之一。

含“少量”意義的語用表謙方式并不罕見。以《儒林外史》為例，有如下一些說法：“權為一茶之敬”（第十七回）說自己的禮金少得僅夠喝一杯茶，“坐坐”（第十八回）即“坐一坐”，是請客人謙指沒什么美食，“小坐”（第三十四回）、薄治杯茗（第二十九回）、“寡學”（第三十三回）、“些小之事，不足介意”（第三十二回）、“見惠些須”（第二十八回）、“略知醫道”（第三十一回）、“新年略有俗務”（第十一回）、“不敢妄為些子事，只因曾讀數行書”（第九回），如此等等，它們無不借“少量”意義（表示“短暫”意義的詞語被看作時間上的“少量”）表達著謙遜的態度或情感。

這些語用過程中表謙所借助的“少量”意義的詞語，各類辭典都沒有把它們標注為謙詞或謙語，因為它們都只是言語表謙手段，還不是語言層面的謙詞、謙語。但是，在大量閱讀的基礎上，我們不難找到如下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含“少量”意義的語用表謙詞語。

二、“稍”和“稍稍”

含少量的意蘊。在自我肯定時加上它們，便可轉傲為謙（如前三例）；在酬恩或效勞的言語表達中加上它們，可增添揚他抑己之情。

（1）“雖稍有微勞，不敢仰乞圣恩將伍顯等從輕減罪，今已定秋后處決。（《彭公案》第一二六回）

（2）仆平居讀書，考文章之旨，稍稍識其大端。（《尺牘精華》P611）

（3）然仆于此，亦竊稍知自持矣。（茅坤《答董潯陽中允書》，見《尺牘精華》P446）

（4）伯慮王兄如邀犬封王兄，小弟也可奉陪，或者可以稍參末議，亦未可知。（《鏡花緣》第三十九回）

（5）殫竭庸愚，稍酬高厚。（《曾紀澤遺集》P73）

（6）小僧是以虔備貢物數品，敬謹交差賚京呈進，稍申犬馬微忱，務肯咨請代為具奏。（《景紋駐藏奏稿》P63）

（7）商上世受皇上天恩至重，所有此次培修古塔動用銀七千八百余兩，情愿一并報效，稍申微忱，不敢仰求賞發銀兩。（《景紋駐藏奏稿》P112）

（8）弟前次派回各營，其將士皆系百戰之余，且與味軍素為相當，翼得稍助一臂以謝梓鄉。（劉長佑致毛鴻賓函，見《清咸同年間名人函札》P54）

（9）弟愧雞肋，不能稍資指臂，愧赧愧赧。（繆祐孫致繆荃孫，見《藝風堂友朋書札》P266）

三、“略”

“略”即“稍微”，副詞，表示數量不多或程度不深，它以向少里量化的方式減弱自我肯定的語氣，降低對別人的要求，傳遞謙遜的態度。以《紅樓夢》中的語句為例：

（10）其中惟嫡孫寶玉一人，秉性乖張，生情怪譎，雖聰明靈慧，略可望成，無奈吾家運數合終，恐無人規引入正。（第五回）

（11）新近到來最善大棋的一個王爾調說道：“據我們看來，寶二爺的學問已是大進了。”賈政道：“那有進益，不過略懂得些罷咧，‘學問’兩個字早得很呢。”（第八十四回）

（12）（寶玉）想了一想，向袖中取出扇子，將一個玉玦扇墜解下來，遞與琪官，道：“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誼。”（第二十八回）

（13）再所賜香袋二個，今已查收外，特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第七十四回）

（14）賈政忙陪笑道：“今日原聽見老太太這里大設春燈啞謎，故也備了彩禮酒席，特來入會，何疼孫子孫女之心，便不略賜以兒子半點？”（第二十二回）

（15）寶玉忙上前拉住，說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說一句話再走。”（第三十二回）

（16）“如今重陽時候，略備了一點兒東西。嬸娘這里那一件沒有，不過是侄兒一點孝心。只怕嬸娘不肯賞臉。”（第八十八回）

三、“少”

“少”，義同“稍微”，副詞，表謙的意味與“略”“稍”相同。

（17）庶幾藉此微誠，少補迂拙。（曾國藩致毛鴻賓函，見《清咸同年間名人函札》P6）

（18）關公曰：“累蒙恩賜，尚有余資。留此黃金以賞將士。”操曰：“特以少酬大功于萬一，何必推辭？”（《三國演義》第二十六回）

（19）凡商上應辦一切公事，咸皆仰體達賴喇嘛盡心妥協，少酬鴻恩于萬一。（《景紋駐藏奏稿》P63）

（20）路遠未能趨奠，謹具挽帳，少表下忱。（梁鼎芬致繆荃孫，見《藝風堂友朋書札》P157）

（21）意叟出山，代吾少助指臂之勞（曾國荃致毛鴻賓函，見《清咸同年間名人函札》P33）

五、“聊”

“聊”即“略微”，謙意同“略”“稍”“少”。

（22）小刻二種呈上，詩皆少時之作，無可觀者，聊資捧腹。（《袁中郎尺牘》P221）

（23）高鑒道：“今日屈駕來舍，一因貴務閑暇，可便長談；二因家有薄釀，聊申微義。”（《蕩寇志》第五十三回）

（24）因何將軍辛苦，誠恐饑餓，特備水酒蔬飯，請將軍聊以充饑。（《說岳全傳》第三十六回）

（25）將群龍圖裱起，贈與侍中，為傳家之寶，聊申老僧芹意。（《禪真逸史》第三十九回）

五、“一二”

“一二”即“十之一二”；一兩個；少數。用于謙說自己的所知、所獲；也用于對人有所求時，謙謂不敢求之太多。

（26）這選事，小弟自己也略知一二；因到大邦，必要請一位大名下的先生，以附驥尾。”（《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

（27）小弟遍覽諸儒之說，也有一二私見請教。”（《儒林外史》第三十四回）

（28）習久，漸慣苦讀，古人微意，或有一二悟解處，輒叫號跳躍，如渴鹿之奔泉也。（《袁中郎尺牘》P66）

（29）“倒沒什么事，只有個做詩的朋友住在貴治，叫做牛布衣，老寅臺青目一二，足感盛情。”（《儒林外史》第二十三回）

（30）“請二位將那五年之后風潮漸起，十年之后就大不同的情形，開示一二。”（《老殘游記》第十一回）

（31）粵東方伯果放何人，未見明文，便中尚求示及一二。（曾國藩致毛鴻賓函，見《清咸同年間名人函札》P15）

七、“萬一”

“萬一”即“萬分之一”，極言少。多用于報恩言辭中，或謙謂自己水平遠不及他人的語境中。

（32）皆分派番官，隨帶布施，赴各寺經理念誦一切經典，均屬敬謹辦理，俾得稍申下忱于萬一。（《景紋駐藏奏稿》P109）

（33）翼收得尺得寸之功，答圣慈于萬一。（《曾紀澤遺集》P24）

（34）鮮于同道：“門生受恩師三番知遇，今日小小效勞，止可少答科舉而已，天高地厚，未酬萬一。”（《警世通言#8226;老門生三世報恩》）

（35）天霸受大人的恩，雖粉身碎骨，不足報于萬一。（《施公案》第三零七回）

（36）弟等何能及兄武之萬一。（《醒世恒言#8226;三孝廉讓產立高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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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顧廷龍.藝風堂友朋書札（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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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喻岳衡.曾紀澤遺集[M].長沙：岳麓書社，1983.

[5]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編清咸同年間名人函札[M].北京：檔案出版社，1992.

[6]鄧紹基，李 玫.尺牘精華[M].成都：巴蜀書社，1998.

（劉宏麗，山東警察學院公共基礎部、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